北方的冬天雪是必不可少的,没有雪花的点缀冬天算不上完美。在钢筋水泥筑起的堡垒之下,雪似乎也不愿过多驻足,象征性地敷衍一下应应景。
于是想起儿时的大雪。
凛冽的寒风在不经意间呼啸而至,唤醒了雪花强悍的记忆,大片的雪花随着寒风一起飘飘摇摇,霎时间莽莽群山包裹下的小山村便被一场大雪给封冻起来,苍穹之下,群山裹挟起来的小山村犹如一口白色的水井,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旋从这口深不见底的“井口”悠然飘落,于是所有讯息便在这一场飘然而至的白雪所覆盖,所遮掩,连同奔腾的小河似乎也在这一刻,很无奈地停止了前行的脚步,幻化成一条扭曲的冰带,宛如一条洁白的巨龙顺着河床的走势一路向下。泛黄的房屋、猪狗低矮的圈舍、人家门前错落有致的篱笆都被这白茫茫的积雪所覆盖,天地一片苍茫。一抬头就能看到这样有趣的画面:越积越厚的雪让山上的树木不堪重负,它们在重力的加持下不停地做着低头弯腰的动作试图以此来摆脱积雪的纠缠,大雪也由此完成一次次自由落体运动,发出一种美妙的声音,如同大地奏响的音符。天空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房子是白色的、孩子们也是白色,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白色了,就连袅袅升起的炊烟也被大雪给渲染成白色的,这个时候灰白色的炊烟扶摇而上,雪片似乎改变不了炊烟的轨迹,炊烟也对大雪无可奈何,双方的角力最终以大雪的胜利而告终。大雪便肆无忌惮地充斥着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如棉絮,似棉花,这些似有似无的絮状物在洁白无瑕的世界里畅快淋漓地飘舞,让人的眼睛产生错乱,甚至于出现幻觉,这哪里是雪,让人步入一个粉雕玉琢的世界,进入了童话王国,让你放下一切世俗困扰的地方,这种美妙简直难以言表。这个时候雪似乎是甜的,生活也是甜的。
大人们也能趁此闲暇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屋里困的久了便串门子,大人们喜欢围坐在火炉旁家长里短说说闲话,聊聊今年的收成,或是分享着从收音机听来的新闻和国家大事,聊到兴致的时候从柜子上摸出珍藏已久的散装酒。随着几杯小酒下肚,那被岁月雕琢过铜红色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所有的快乐和忧愁都被酒精给冲淡,火炉旁的小聚被喝酒的吆喝声推向高潮。
孩子们此时成了自由的小鸟,大雪是美好的,尽管没膝而过的大雪,让他们只能露出上半截身子,但是却阻挡不了大雪带给他们的的欢乐。地面上上任意一个跟雪有关的痕迹都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时不时跟在大人后面哆哆嗦嗦地假装除雪,或是用雪疙瘩投投掷麻雀,刚刚被清理过裸露出泥土的模糊痕迹,此时的麻雀好像也被一场大雪给搞懵了,它们丝毫不惧危险的来临,在学地上一蹦一跳的,在清理过的地面上找寻遗忘的谷物,像是举行一种仪式。雪地里好玩的内容太多了,麻雀不久就被遗忘了。酝酿了已久的的冰面此时此刻是最为坚固的,孩子们偷偷从家里顺出来的条凳便开启了“冰上滑雪”这项活动,狭小的河床上拥挤着一个个白花花的小脑袋,他们熟练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自由驰骋,条凳被他们倒放在冰面上,便在他们的操控下摇摇晃晃向前滑行,偶尔也会相撞,人仰马翻也丝毫不在乎,磕破了也不在乎,没有什么比得上此时此刻滑行的快乐,丝毫不会在乎自己已经变成“雪人”。
大雪一停,大人们又要为杀年猪做准备了,除了红白喜事没有比这个隆重的事情了,这不光是一家一户的大事也是小村子的盛事。主人家定好日子,把亲朋好友和小村落的人聚集一起开始杀年猪了,尚未清理干净的雪地上不一会留下一片殷红,人们便三三两两落座,帮忙的帮忙,做饭的做饭,不一会一桌桌热气腾腾的杀猪饭就呈现在宾客的面前,主人家的自酿酒在这个时候登场,让人垂涎欲滴的鲜肉大碗大碗端出来,肉香酒香弥漫着整个山村,觥筹交错之间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虽然一场杀猪宴结束主人家的年猪所剩一半,他们一点也不介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兴起,最为质朴的人情世故都呈现在这里。这只是开幕,下一户人家像接力赛一样继续把这些活动传递下去,直到把小村里所有的肥猪都“消灭”干净。
如今再也难得见到那样的一场大雪了,还有那袅袅升起气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