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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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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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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带上阳光

那天早上起来,端把椅子坐在阳台上,看去年春节时买回来的两盆石青子,那些绿油油豌豆大小的果子彷佛一夜间就变得红通通的了。倏然就觉得秋天早就蹲在自家的阳台上,已经懒懒地等了好些日子了。

最近在看一本书,写的是被誉为世界第一女记者的奥莉娅娜•法拉奇。她是个工作上无人能敌的“狂徒”,生活中永远的“异类”。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事业是可爱的,爱情是可笑的。”而且她还发誓自己一辈子既不会结婚也不会生育。

但1973那一年,作为《欧洲人》周刊的记者,从同事手中抢来了去雅典采访希腊政治活动家帕纳古里斯的机会。当时,帕纳古里斯获得特赦仅仅两天。这一年,法拉奇43岁,已是大牌记者,名满全球,亲身经历过二战、越战,采访过包括邓小平、基辛格、甘地、阿拉法特等众多政要。帕纳古里斯出现时,手捧玫瑰花,前来接受法拉奇的采访。34岁的他,脸上有疤,目光灼热,不高大但结实有力。法拉奇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作为一个人的含义是什么?”帕纳古里斯回答说:“意味着要有勇气,有尊严。意味着去爱,但不允许让爱成为避风港。按你看,人是什么?”法拉奇回答是:“我说人应该是像你那样。”

毫无意外,这两个灵魂里有电和火的人开始同居。她甘冒生死之险帮他转移,帮他筹资竞选议员,但他对生活中的琐事满怀怨怼,不屑于面对生活的琐碎、解决自己的困窘,他曾要她送自己一辆小汽车,要她一小时内准备好一艘游艇。在他听到法拉奇怀孕的消息后,先是沉默,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和法拉奇商议分摊堕胎的费用。更惨痛的是,在一次争执中,帕纳古里斯踢了法拉奇的肚子,胎儿没了。这次流产让法拉奇写下了那本著名的《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但即便如此,这个曾发誓一辈子不会结婚也不会生育的女人始终和帕纳古里斯在一起。这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爱,越过了世俗的所有条条框框,也冲破了爱所具有的惯常形态。她理解珍惜着他的伟大与卑琐,愿意以灵魂去拥抱他的灵魂。直到1976年5月1日,他在一场有预谋的车祸中死亡,她为他张罗了一场150万人参加的葬礼。之后,法拉奇依靠每天60根香烟度过一段艰难时期,并开始写作一本以帕纳古里斯为原型的纪实小说。三年后这本40多万字的书出版。她在书中说:我恨“爱”这个字眼,因为我在每一个地方,每一种语言中都能轻易找到它……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否爱你。我不想通过爱来想你,我想用生命来想你。

我在书中看到了爱的力量,时间所能带来的变化的力量。

记得十年前,也是这个季节,叔叔去世。回乡为他吊丧,料理后事,为他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换上他人生的最后一套西装,将他送进了火化炉,直至变成轻薄薄的一捧灰,葬在一个向阳的陵园里。一切仪式结束后,众人散去,陵园里静得只有隐约的风声,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送走一位亲人。

叔叔这一辈子,未婚、无后,走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个世界所有和他相关联的物事,随着他人去灯灭,“铮”的一声全断在了那一年。时间延宕至今,想起叔叔,那个高大瘦弱的男人,印象中面容都已模糊不清了,悲伤也早已平复的不存在了,却总是不由自主会想起火化炉里熊熊的火苗子和陵园里隐约的风声。

时间真的很强大,能改变好多东西,包括心境,喜好,脾性,甚至信仰。就像我们小时候喜欢过生日,总期待着每一年的这一天,收到礼物和祝福,长大了,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忘记自己的年龄,掩藏自己的生日。想这原本并无二致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时间问题而有了截然不同的心境。

这个世界上的好多事,哪一样不是因为时间问题呢!许多在眼前看来天大的事,在时间的韧性面前,回头望去会发现那远不是自己人生的一场决战,而只是人生轨道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小站。近日读杨照、马家辉、胡洪侠合著的《三生三世》,里面谈到:哪个男孩子生命中不经历过几次惊心动魄的打架呢!这让我想起自己十三岁那年,有一次在一群半大的孩子面前,和邻家的一个大我几岁的孩子打架,被他用一根尖利的树杈在胳膊上划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至今都还留有伤疤。开始那一两年,一看见伤疤,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和他决一高下,以洗刷人生的奇耻大辱。后来,随着外出求学,各自长大,见了面,早将报仇的事忘得精光,即使想起来也觉得那是年少的轻狂,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其实,人生本来就只是一段旅程,目的地早已设定好,直路也好,弯道也好,不管什么路,想通了还是觉得值得去走一走,走这段不短的路,经历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等到接近终点的哪一天,世事可能都洞明了,人生的一切都被看穿了,生命却已是垂暮。试想芸芸众生,世世代代,哪一个生命不是在重复着兜这样的圈子?时间正是这样反反复复地涂抹每一个人,它提手起笔,起承转合,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每一个人都在其中期待着鲜花着锦,应和这急景流年。但时间却又是那试金石,到了一定岁数之后,有一类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喜欢穿戴显出年轻的衣着饰物,生活简洁但不草率,懂得遵从自己的内心,有一类人开始变得偷懒,愿意把后半生的命运拱手交给前半生的惯性。

记得很久之前在蛇口听了一场杨照、马家辉、胡洪侠三人的“所谓中年、所谓青春、所谓阅读”访谈。还记得杨照说,这实在是在一个太匆忙、太亢奋的时代,分秒必争,以至于我们有时无法去度量自己的内心!我所在的警队这个群体,大多数人为案子为疲于奔命,焦头烂额,坚持写作人的不多,扳着指头能数的过来。我一直珍惜身边这些抠出点滴时间写作的人,一直觉得他们的内心因为写作或多或少总归是有绿洲,有森林,有草地,有山有湖,有最简洁的生活,有最遥远的梦想,有着灯火一样给予的抚摸内心走下去的能力。

有一句话说,虽然太阳很远,但阳光却总能抵达身边。这急景流年,每一次赶路,请记得带上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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