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清明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夜里，房檐上的雨汇聚成小水滴，滴在窗前的雨棚上，时而急促，像有人在追赶；时而舒缓，像有人自由自在轻歌曼舞；时而又断断续续，像人停下来后还在意犹未尽地喘气。

清明节这几天，雨，躲在夜里下。清晨起来，只见地上湿漉漉一片，春风中也带了丝丝寒意。喜欢这样的春雨，尽如人意。白天不耽误行程，夜里不扰人清梦。

清明节驱车回老家，顿觉视野明亮了许多。沿途，去年落光了叶子的枫树、白杨树，都穿上了新衣。虽然还显得稀稀落落，但叶子是那么鲜嫩，亮眼。去年没掉叶的常青树，它们的枝叶，明显又抽高了一截。那薄薄的鲜嫩嫩的叶子，与底下墨绿的老叶区别开来，像浮在树冠周围的一层光晕。

我们提着白白的坟飘上山给逝去的亲人挂青。心里也是明亮亮的。这个季节祭奠先人，更多的是理性的追思。人的生命，一部分在岁月里渐渐老去，一部分，又从他们老去的“枝叶”间探出了新芽，然后茁壮成长。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

小河涨水了，颜色也有些轻微的浑浊，像有人挥动树枝，搅动了水里的泥土，河水就泛起阵阵淡米汤一样的白。也能听到流动的声音了，比严冬的默默、初春的涓涓声多了几分欢快。

田里的油菜结荚了，密密麻麻嫩绿修长的油菜荚挤在菜杆的顶端，还带着雨滴，像一幅淡绿色描绘的工笔画。旁边田里的牛皮菜，这时节也绿得诱人。我们摘下一大把带回家，将去年的老辣椒切成圈，撬一团猪油炒来，那将是特别的美味。旁边的胡豆荚也鼓胀起来了，豌豆也已挂荚，还有田埂上、小路边的鸭脚板（野菜）也鲜嫩得可爱……采一些吧，都采一些，这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劳动的馈赠，季节的馈赠，当然，更是这春雨的馈赠。

树林里传来一阵阵鸟鸣，那么清晰，清脆，没有什么阻隔、过滤，原汁原味。

前段时间雨少，我都很少出门看花。上班途中瞧见几树樱花，由于少了春雨的滋润，多了俗世的浮尘，花朵看上去木木的，胶花一样少了几分灵气。没有春雨的催促与滋润，季节到了从枝干里硬拉出来一样，与这个季节显得有几分不搭调。像初学写诗者码出的诗句，读起来有点“隔”。

清明这雨，帮我找回了春天的感觉。小时候春天夜里下雨，有时候还伴有着呼呼的风声，大人说那是季节在“扯水上树”。我们真的就觉着，春天的夜晚，院子旁边的果树们，正在咕嘟咕嘟地喝水。这些水从树根抵达枝干，不久就会变成花，变成叶，变成青青的果实。鲜嫩嫩，水灵灵。春节时我们砍开树干喂进去的汤圆，仿佛也真的被果树吃掉了，被斧头砍开的口子也已经重新长好了树皮。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夜里，春雨又下起来了。

雨落清明。（原创首发，转载请取得中国作家网或作者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