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蒋 莹 洁
再次见到莫君是在上海火车站候车大厅。不同的车次,我是动车票,莫君是普快票。我回无锡,莫君去南京。
与莫君不是很熟,二十几年前,作为省文化系统的派选考生参加省戏剧文学特招生考试,在南京艺术学院的考场里,我们初次相识了。
在众多的考友中对莫君印象颇深,是因为莫君实在“出众”。与一些气质雅致或扎束发、或叼雪茄艺术味特浓的人相比,莫君实在太寒碜。莫君的衣服很旧,几乎看不出本色,上衣下摆竟然有个补丁,虽然补得很精致,但还是很醒目的。
考试间隙的简单交谈中,我得知,莫君是盐城的,因为发表了一些作品,刚从生产队调到乡文化站。莫君并不善言谈,面对许多来自局级机关或省直属文化单位的考友,他有点讷讷,有点忐忑。但一谈及文学,莫君的眼里就有着一种特别的神彩、特别的执毅。莫君说,生产队里的同辈差不多都外出打工了,到无锡、到南京的也不少,但他总不愿离开他的乡土,怕也是爱好创作、爱好乡土文学之故吧。
考试的课程按排得相当紧凑,我们没有机会作太多的交谈。第三天,当考试结束后,我们相互急着赶火车、汽车回家,甚至没能进行道别。
后来,我虽然被录取了,但在一番利益权衡之后,我又放弃了这一难得的深造机会。我想,我或者不是一个文学人,也压根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文学人。
莫君也考上了。 莫君不顾一切到南京进行了为期两年的深造。莫君真的是一个肯舍弃的人。此后,我便没有了莫君的消息。
想不到因为候车,能与莫君再次相遇。莫君是自费到上海听一个文学讲座的。如果不是莫君的问候,我想,我是认不出他了。什么是岁月、什么是年轮,在莫君的身上就是最好的体现。二十几年过去了,莫君眼里的执著一同当年,只是明显老了。如果不是早先对他有过那么一份了解,你很难将他和戏剧文学联系起来。确切地讲,莫君更象一个民工,只不过,莫君是文化苦旅途程中的一个打工者。
莫君说,两年学习期满后,他回到了镇文化中心,一直从事着基层文化的创作、群众文艺的编导等工作,也有一些作品参加过汇演,在省、市得过奖项,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进不了编制。我不竟有些替他心酸、有点忿忿。进不了编的基层文化工作者收入是极其有限的,我是深有体会的。我劝他说,还不如外出打工呢。莫君说,偶尔也有过这种想法,女儿读大学,儿子在高中,经济上入不敷出,但他真是放不下他的爱好了、他的事业。如今,他的周围已有了好大一帮子的业余文艺爱好者,他们喜欢他给他们编节目、排节目,他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他,更何况,女儿大学毕业了,也谋到了工作,经济上自然宽裕不少。临别,莫君很得意地告诉我,尽管基层文化工作收入低、人又辛苦,可他的家人却是始终如一地支持他,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路坚持走下来的重要原因。
我曾自以为自己是个对文学比较执著的人,但若干年前,终因耐不住文化旅程的寂寞和清贫,我的信念开始游离,心也随之开始浪迹。莫君的不变让我流浪的信念、流浪的心在经过一番洗涤之后有了一份沉淀。我想:如果二十几年前,我不放弃那次深造的机会,我会与莫君一样坚守住对信念的纯真,对信念的承诺吗?又或者二十几年后,我还会投入寻回当年的那份执着、那份追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