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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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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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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锄


/李晋勇

 

盛夏,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广袤无垠的大地,舒缓的汾水滋养着一望葱绿的山野。鸟雀清闲的栖息在阴凉的树冠,窃窃私语;夏虫安逸的蛰伏在潮湿的角落,一声不吭;青蛙沉闷的蜗居在狭小的井底,亢音高唱。

田野之上,酷暑难耐的热浪汹涌澎湃。青纱帐里,若隐若现的几顶草帽下,汗水浸润着农人欢悦的笑脸,把把熟练的锄头,在株株青苗间穿梭。“嚓嚓,嚓嚓……”锄禾的节奏,铿锵有力,明快洒脱,新培垄的土壤,新鲜醒目,俊朗多姿。热火朝天的劳动,焕发出山乡生机勃勃的气息。

夏初伊始,农人早出晚归,散落田间地头,忙的昏天暗地。他们在犁壕里周而复始的爬沿,小心翼翼地间苗、清杂草,井井有条地垄土、施肥料。长满老茧的手,被晨露洗礼,被泥土雕饰,看起来笨拙不堪,然而,就是这双其貌不扬的手,一辈辈,传承着农耕文明最精湛的种植技艺。那一双踩满泥泞的脚板,蜗行牛步,在苗间挪移,虽走的七扭八歪,但却是世上最为曼妙的舞步,留在身后错错落落的印痕,记录着养育我们的这片土地,记忆着永恒不变的悠悠岁月。

他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用最真挚的爱,给予每一株苗最大的关怀与抚慰。在他们眼里,一洼长势良好的庄稼,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与等盼,甚至是生活的全部。一天又一天,他们就这样抚摸着可爱的宝贝,一月又一月,他就这样编织着美丽的田野,一年又一年,他们就这样谱绘着幸福的生活。

千百年来,农人紧握手中那把笨重的锄头,披坚执锐,挥汗如雨,驯服着生生不息的大地,呵护着茁壮成长的禾苗,耕耘出山乡五谷丰登的好年景,演绎出农家丰衣足食的好生活,营造出民族繁荣昌盛的好时代.

午后骄阳正烈,人困马乏的锄禾人,陆续从庄稼地里跳出来,汇聚在凉风习习的地畔,享受片刻的休息时光。他们有的荷锄而立,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拍打着酸痛的腰腿,有的磕倒着鞋子里的黄土,有的擦拭着褶皱的脸皮。年轻农人调皮的自嘲道:青纱帐里热锅蒸,裤裆里头水汪汪,啊呀,又洗了一个好澡!

几个老汉围在一起,互换着烟袋锅,吹嘘着自造的好旱烟,有滋有味地品吸着。随手摇晃的草帽,扇出了些许微弱的凉风,通红粗糙的脸庞,感到了丝丝爽意,渐渐恢复了黄土地一样的本色。几名妇女喝着自泡的甜甘草水,撇侃着猪肥鸡瘦之类的家常事。

一袋烟后,老农站起身,望一眼远远的地头,招呼众人:“加紧锄哇,到那棵地界树咱再歇。这人哟,是越吃越馋,越坐越懒,坐久了,就越不想锄了。”众人不约而同跟着站起来,拍去腚上粘连的草渣粘土,振奋起精神,纷纷钻入庄稼地。勤劳的锄头又参差不齐地挥将起来,青纱帐像波浪涌动的大海。

谈论起乡村的夏锄季节,激起了有此生活经历的人们,浓烈的乡愁记忆,相约搞一次乡村探访。一路颠簸,远望见依山而建的一个村子,房舍稀稀疏疏,显然规模不大。走进村子,安静的院落,野草疯狂茂长,行人步入艰难,一派凄凉之景。

掉去泥灰的屋舍院墙,裸露出原始的片石与夯土,屋檐蛛网尘封,青瓦苔痕累累,房脊杂草赛青。土窑壁的裂缝处,粉白嵌红的牵牛花,放纵地吹着喇叭,顺着暴露的树根一路攀爬。覆盖着厚厚积土的窗台,散布着果壳残穗,这是来此野餐的小动物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被暴雨洗净糊纸的窗棂上,站满了一排排叽叽喳喳的灰雀,寻得如此高端佳园,来繁衍后代,鸟儿们一定是在欢躁窃喜吧。

村中石道交错,蜿蜿蜒蜒,不知名的茎蔓植物,爬满了东墙西壁,阻断去路的一堆塌土上,开满了五彩缤纷的小花,蜂蝶萦萦绕绕,绿树荫荫蔽日。在这里,萧条与生机,就这样和谐的浑然一体。

一只警觉的看门狗,不知从那里窜出来,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狂吠。面对着手持长枪短炮,频闪镜头的陌生客,终也没有胆子冲将过来,一阵喧闹之后,很是无奈的逃之夭夭了。只留下咯咯嗒嗒的几只土鸡,在草垛旁惊慌失措的徘徊着,迎接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在一户乡人的大门外,几块光溜溜的青石条平躺在树下,街面洒扫的干净,玉米芯整齐的堆至半墙。褪漆的门板虚掩着,看上去有些泛白,上面贴着一幅旧春联:”勤劳门第春常在,致富人家福满门”,那依稀可辨的印刷体字迹,炫示着农家尚未完全消褪的喜庆与憧憬。

山乡人家没有大门上锁的习惯,门槛横栏一块尺许高的木板,以防猪羊随便进入。几捆艾草绳,齐齐整整搭放在门脑上,不禁让人想到,在月影斑驳的夏秋之夜,街坊邻居相约树下纳凉,点一截这样的仙草,时光凝滞,驱虫赶蚊,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主人不在家,我们不便推门擅入,透过门缝,小有激动的往里瞧,竹门帘卷起一半,露出别在屋门上的木棍,算是上了锁。房檐下,挂着几串火红的辣椒和金黄的烟叶,一种久违的生活气息,顿时迎面扑来。

转过山道一角,上到小土坡,我们欣喜的发现了又一处有人居住的院子。高厚的石砌围墙,难以掩藏起满院的果树,两棵紧挨院墙的老枣树,探出的枝丫缀满了绿枣,闪烁着诱人的亮光。院子中间横拉着一根铁丝,晾晒着几件衣服,衣影下,跳跃着几只麻雀,正捡食着地上的秕谷。敞开着窗户的屋子,突然传出了马蹄钟“铛,铛——”清晰悦耳的报时声。一只正准备抓鸟的猫儿,没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干扰,到是被墙外探头探脑的偷窥者惊扰,生气地瞅了我们一眼,“喵”了一声,窜上窗台,一扭身钻入窗洞,再也没出来。

转遍了整个村子,访客们没有遇见一个乡人,这让体验农村生活的采风者很是失望。正欲悄然离去时,在村头的一棵老槐树下,碰见一位扶杖而坐的驼背老人,一群人如获至宝,迎上去问这问哪。

老人把手罩在耳朵上,提示我们说话要大声些。经过一阵艰难的交流,我们才知道,这个村子因为生存条件不好,前年就整村搬迁了。现在自愿留下的三户人家中,老人是无儿无女的五保户,留恋着熟悉的村子,每年夏秋两季,他就离开敬老院,回村住一段时间,最忙的夏锄季节,成为村里唯一能见到的守护人。老人指指远处说:这山上的地,一部分退了耕,一部分嫌远没人种,留下的两户人家也只是种着近处的几块地。山里人少了,野兽和虫害就多起来,种甚祸害甚,估计再有两年,近处的地也种不成了。

记录下村子的宁静,同情过老人的孤独,众人一路无语,朝着繁华熟悉的城市而去。夏日炎炎,山路弯弯,归程漫漫,乡愁悠悠。透过车窗,远处仿佛又若隐若现着几顶草帽,乡村记忆里热火朝天夏锄,又开始丰满起来,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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