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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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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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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山路

文/李晋勇

村庄开始安静起来了,天上挂着银盘一样的月,清澈的光洒满了河川。山路清晰了,窑畔清晰了,站在坡上等着父亲回家的我也清晰了。

夜晚吹起了柔和的风,月光清洗过街树,缤纷的叶磨磨擦擦,像似乡间艺人们弹奏着欢快的乐曲,舒畅中带给人些许遐思,站在街头等着父亲回家的我沉醉了。

枣子尚未彻底红透,酸涩中含着一丝淡淡的木腥味,一颗颗像害羞的孩子们,端着一张张高原红般笑脸,簇拥着挂满枝头,站在树下等父亲回家的我热闹了。

此外,陪我等着父亲回家的还有那草丛中聚拢在一起提灯喧闹的萤火虫们,端坐在自家门口独唱的蟋蟀们,恬静地幽居在土块下的地蝗虫们。

这样的一幕幕场景,我反复地记起过无数次,也梦到过无数次。梦着梦着,自己就长大了,皎洁月光下父亲曾经年轻的脸,就不再那么英俊了,身板也不再那么壮实了。 

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这条曲折的山路,分辨着随时移动的树影与人影,等盼着终将在山路上某个转角处出现的那个黑点。等着等着,我终于等到了,那个黑点一会儿隐没,一会忽现,慢慢的由小变大。清脆的车铃声传来了,吱吱嘎嘎的车轴声传来了,唱着酸曲骑着自行车的父亲回来了,风吹动着他敞开的衣襟,就像两扇一开一合的窗,留在我记忆最深处。

“爸爸——”我欢呼着、跳跃着从窑畔的小路上冲下来,奔向父亲,吃力地背起他卸下的卫生箱,走向家门。

这条通乡山路,尽管它弯曲不平,多风少景,空灵静寂,但却是一条经历了无数次等盼,饱含着无限亲情,印满了浓重乡情,留下父亲万千足痕的回家路。

为了修葺家里漏雨的土窑顶,父亲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从这条长长的山路上,运回了一袋又一袋的水泥;为了给家里养的猪仔提供饲料,顶风冒雪的父亲,曾多少次滑倒在这条山路上;为了能给家人换件新衣,工资微薄的父亲,悄悄走过这条山路去城里粜米。山路弯弯,这每一寸坡道,每一处拐弯,洒下了父亲多少艰辛的汗水,又留下了父亲多少幸福的欢笑啊!

山路两旁,伴随我成长的杨柳榆槐,经历了多少次春绿秋黄、迎来送往。不知它们是否还记得: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的我,调皮地晃荡着小腿,正背诵着刚学的古诗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从小学到初中,父亲就这样载着我,一路走,一路教导我,从简单的知识到深奥的处事哲理。这蜿蜒向前、槐香浓郁的山路,尽管有时候暮色苍茫、清冷孤单,但是有父亲那浓重的爱承载着,每次我都能乐观起来,坚强起来。

沿途村子里看病的人们,常常会站在或蹲在路边,等待着山路上按时出现的这位乡医,然后热情地邀请他到家,边走边唠着家常,谈着庄稼长势,收入开销,家长里短。父亲一路走来,一路走走停停,望闻问切,消病去痛。四十年来,乡里人,哪个没有体验过父亲那双大手的温热?哪个没有凝听过他那温声暖语般的安慰?哪个没有感受过他那排忧解惑的宽心微笑?多少年来,在这条山路上,父亲那印着鲜艳红十字的卫生箱成了一道最独特的风景,也成为了人们一份最温暖的记忆, 

退休了的父亲住进城里后,不再走这条山路了,但他总会时常与我谈起这条路,路上的每一道坡,每一个弯,村里的每一户人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条山路上往返了四十余年的父亲,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变成了满头银发的老人。对他来讲,这条路就是一条奋斗的路、幸福的路,奉献的路,更是一条留下我等盼和思念的父子亲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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