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静谧,半个月亮悄悄爬上窗台。端一杯温馨,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聆听她讲父亲及上辈人的故事。思绪悠悠,感慨万千,我进入了父亲的光阴……
父亲是个命苦人,常年的劳作、奔波,得了严重的风湿病,腿脚不利索,人称“金跛子”(求九泉之下的父亲谅解),这个" 雅号” 一直让我心痛。每夜的梦,都是钻心的。
父亲时代的光阴半灰半暗。那时农村人靠煤油灯照明,所以乡村的夜晚几乎是漆黑一片。点煤油灯是农家人比较奢侈的行为,家境殷实的人家每年也就用个三、四斤煤油。邻居聋子大叔和我家一样,家庭成份属贫农系列,每年最多也就点一斤。为了节约,好多家庭点废弃的扫帚、笤帚借光,做短暂的照明。
一斤煤油三毛七分钱,那时的钱以分计算,一分钱就能买两个洋糖(水果糖)。买煤油的钱可是全家个把月的辛苦积蓄。平日里,姊妹们捡废弃动物骨头,有时也夹杂人骨和烂鞋底子之类的东西,积攒一段时间,父亲便背着这些东西到供销社去交售,最好的时候也就变卖个五毛钱左右。于是一斤盐,半斤煤油便是全部的赶集收获。
一次父亲相约邻居聋子大叔去公社赶集,他俩照旧背了孩子们的捡的废品去变钱,按照惯例买了一斤煤油。回来的路上,由于父亲腿不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行走间手提的煤油瓶不巧撞到了聋子大叔的油瓶,咣当一声,聋子大叔的瓶子被碰破了,煤油洒了一地。这一下,两个老哥儿俩都傻了眼,这可是聋大叔的命呀!刚才还有说有笑,一瞬间睛转多云,他破口大骂:“ 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不容解释,他拿起棍扑向父亲。“ 我照不了灯,你也别照。” 在穷追不舍中,父亲的油瓶也被打破。他痛哭流涕,独自一人慢慢地回到家……
空手回来的父亲,一脸的沮丧,受到母亲和儿女们的百般责怪,倔犟的他低着头,默不作声,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的乖爽,他真的犯错了,而且“罪不可恕”!
父亲和聋子大叔为此结下了“仇”,老哥儿俩一年多没有说话,见了面也彼此低头走过,形同陌路。如今,二老离开顿亚(尘世)已经五十多年了,我想,他们心中的心结深埋黄土,肯定已作故,该烟消云散了。
由于这次小变故,大半年时间,我们家的夜晚是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其实白天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那时的光阴真的苦。
半个世纪过去了,父亲的煤油瓶和聋子大叔的故事一直萦绕在我心间,时不时会渗出些莫名的伤感。
往事如烟,但破碎的油瓶依然在我的心头若隐若现,对聋大叔的“怨恨” 也变成一串又一串眼泪,日日不停地流淌着,给今天殷实的光阴多了些酸涩的回忆。
父亲的煤油瓶,家中不灭的灯,金氏一门清贫的家风,永远拂在心头,真的让我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