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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兆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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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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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地师恩

南水地村虽然不大,却有着崇文重教的优良传统。

七十年代初,整个社会对于教育的关注都是相对畸形淡漠的,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部分学生和老师在怎样学习的议题上都深度对立。甚至有些激进的人认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就是“臭老九”。所以当时的“臭老九”,成为被批斗和打倒的一个社会阶层。

甚而更甚的是,在一九七七年的高考中,爆响了一个文化大革命以来最典型的反学习案例——白卷状元张铁生。

就是在这样糟糕的历史背景和文化学习的环境下,南水地村的村支部书记高瞻远瞩,带领村民们花了几年时间,借农闲在村北盖起了两排崭新的砖瓦房,总共六间平房。他们把其中的四间作为教室,两间作为办公室兼老师宿舍。这是当时南水地村最豪华的建筑。

南水地村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部。学校把两个临近的年级兼并在一间教室,长桌长凳,挨挨挤挤,留给老师讲课的讲台,只是一条刚够转身的缝儿。

当时南水地村流传着一段顺口溜:〖HTK〗一间土窑一条炕,兄弟姐妹排成行。春播夏锄忙秋收,挣够工分领口粮。

村民的孩子多,条件自然艰苦。而像这样艰苦的条件,就好比浅水沟里养不住大鱼。

来南水地村教书的老师好像走马灯一样,来一茬就走一茬,没老师的时候经常有。这时,校外劳动就成为学生们的主课了,农忙时全校出动,被生产队抽调去参加田间劳动,间苗、锄草、积肥、收割,学生们什么活都得干。

教室里后墙上的宣传栏里,并排悬挂着的有学生们的“学习课程表”,还有“劳动进度表”,“积肥数量表”之类的表格。这样混乱的学习环境,学生们又怎么能够静下心来学习呢?因此学校里面整日乱哄哄的。

而这一切,在一九七七年的秋季开学后,悄悄地改变了。

这天一早,天还乌蒙蒙的黑,王志文就背着书包出门了。村里只有一条通往学校的土路,路面是用各种碎石块铺成的,不仅坑洼不平,还是个陡峭的上坡,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

等王志文走到学校时,天空刚好已经放亮了。明媚的阳光从东方薄若轻纱的霞衣中穿透过来。慢慢地,太阳也探出它圆圆的、红红的小脸蛋儿。

还没有走进学校校门的王志文,就听见院墙里面传来欢快的叫喊声:“新老师来啦!来新老师了!”

“真的?”王志文心头也是一喜。

说实话,南水地村的老师换得实在是太频繁了,这一个月又没有老师,学生每天自习学习。这时的王志文已经读六年级了,他从心底里喜欢上学,但是因为老师频频流动,使得学生们的学习热度总是沸腾不起来。

王志文快步赶进学校院门,就看见操场上里外围了两圈人,圈里面站着三位年轻的老师,一男两女。那个男老师个子不高,瘦弱斯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两位女老师与他年纪相仿,穿戴得干净整洁,又文静,又漂亮。

学生们水灵灵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欣喜。

原来今天新来的老师,男的叫杨茂全;两个女老师都姓郭,一个叫郭秀莲,另一个叫郭曼卿。他们三个人都是应届的高中毕业生,通过全县公招招来的民办教师。

杨茂全老师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他脸庞瘦削,双目炯炯有神;他还长了一张个性憨厚的大嘴巴,他的话虽然不多,可是幽默风趣,他一张嘴,一下子就把大家都逗乐了。

他轻松地对大家说道:“同学们好,今天咱们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你们是这里的小主人,以后你们可不准欺生啊!”说完还低下头,给大家鞠了一躬。

杨茂全老师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围观的同学们听了,纷纷笑个不停,打心底里喜欢起这位年轻幽默的男老师来。

王志文也是一样。

南水地中学,说是中学,其实是从一年级到七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因为只有四间教室,就把两个相近的年级合并放在一间教室里共同学习。每间教室也不大,有时候挤上二十几个学生,第一排的学生离黑板一米都不到。老师讲课,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杨茂全老师和两位女郭老师来到学校后,他们马上搞了一次学习摸底调查,调查结果没吓到学生,却把三位老师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南水地中学这些孩子们,这几年的考试成绩在全公社学校里一直垫底,去年更甚,竟然“勇夺”全公社中学成绩排名倒数第一名。看看学生的成绩,语数外全部不及格;物化成绩全班平均分居然不到一分,比白卷先生张铁生的成绩还差着一大截了。

孩子们再这么学下去,难不成以后高考都去交白卷吗?

杨茂全老师和郭秀莲老师、郭曼卿老师这才真正意识到:怪不得来这里教学的老师像走马灯一样,长的干几个月,短的干几天就全部跑光了。

看着一个个聪明伶俐,阳光健康的孩子们,他们都像是一粒粒饱满坚实的种子,明明可以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在农夫园丁的精心培育下茁壮成长。偏偏被人为乱弃于干垄荒丘,这样的学习环境,他们怎么能够健康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呢?

这种糟糕境况,必须要改变了。

从这天起,三位老师统一了思想,他们共同制订出详细的教学计划,各自分包教学工作责任,拿出一股朝气蓬勃的干劲,决心要把南水地中学的学习面貌全面改善过来。

这一切的改变,是从点点滴滴的小事上开始的。比如素有“孩子王”头衔的王志文,当时是六年级学生,这天就迎头挨了杨茂全老师校风整顿的第一刀。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杨茂全老师被分配到初中部教学,当时的六年级学生最多,大约有二十几个人吧。杨老师在教学的第一天,就对这个大班看得很紧,他反复跟同学们强调学校纪律的重要性,声明谁违反了纪律,就一定会被重罚,绝不姑息。

王志文和同学们过去几年的经验中,其实每个新来的老师都是这样信誓旦旦讲的。结果呢?他们自己干不了几天就走人了,留下了一帮无学可上的学生们,天天在学校里玩闹“放羊”。所以大部分学生们的口中诺诺,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果然,第二天下午三点钟主课结束以后,自习课刚一开始,“孩子王”王志文就带着七八个铁杆“跟随”,旷课跑出去了。

南水地中学的正对面有一座巍峨奇骏的高山,主峰叫黄羊尖,山体呈新奇的六棱形状,所以人们又都叫它“六棱山”;六棱山的山脚下汩汩流淌着清亮的桑干河水,在河道宽阔的两岸,开垦有几个郁郁葱葱的果园。

适逢农历八月,正是大同地区的土地上瓜果飘香的时节。这里的苹果尤其长得好,果实密密挂满树枝,个个红润滚圆,甜香四溢,把褐色粗壮的树枝压弯了腰。

每天上学的路上,王志文就仔细观察过果园里的情况,发现在一个傍河岸的大大的果园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农民在看护。

偌大的果园,东西有两里地,南北约有一里。红红的苹果躲在浓密枝叶里面散发出浓郁香甜的气息。这迷人的香气像一只只无形的小手,从王志文不断翕动的鼻腔,一路挠进他的心里。

所以在下午两节主课下课以后,后面的两节是自习课,按照经验,老师惯例不在。于是王志文就带着七八个亲随,一路欢闹着去了果园。

他们七八个人来到果园的土坯围墙外,“司令”王志文开始下达命令了,他先让两个小伙伴儿,捡几颗鸡蛋大些的石头,让他们跑到果园最西头去,等过了大约一袋烟的时间就动手,把手里的石头向院墙内使劲扔。

院墙内有一只护院的机灵的小黑狗,个头不大,名字就叫小黑,它立刻便听见了异常声音,汪汪吠叫着奔向果园的西院墙。

护院的果农其实腿脚也挺利索的,他听得西院墙方向小黑突然变声犬吠,就知道果园准是进了偷果子的小贼了。他便抄起一根长长的木竿,顺着小黑吠叫的方向赶了过去。

护院的果农其实经验丰富,他知道每年打从苹果半熟以后,这一带淘气的男孩子,多半都会光顾“观光”他的果园。

一般情况下,护园的果农也就是大声喊一喊,吓唬吓唬他们,真去捉贼的事情很少发生。除非对方真的拿着几条大口袋,正儿八经地前来“丰收”才会受到干预。若是他们只是摘两个苹果解解馋,果农大爷也就是隔空喊那么几嗓子,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得了。

但是王志文他们今天,显然不是只摘一两个苹果来解馋的。他们来的时候早就商量好了,完全是有组织、有计划、分步骤、特地来果园“秋收”的。为此,他们还准备了两只家里闲置的大号面口袋。

没过一会儿,王志文他们耳听得果园西面果然狗声犬吠,果农大喊大叫且渐行渐远,知道那边的小伙伴诱敌成功了。

王志文这边还有六个人呢,他们蹲在果园的东墙根底下嗤嗤发笑,听得人声慢慢远去,王志文这才低喝了一声:“快动手!”

这六个半大小子,像是花果山上没长毛的猴子一般,两只手按住墙头,身子只是轻轻一纵,轻飘飘就越过了低矮的果园土墙,直奔里面的硕大红润的果实而去。

他们几人一拥而上,攀枝摘果,动作迅猛。他们这边一闹腾,动静可比西边大得多了。护院的小黑耳朵尖利,这时返过身来又往果园东面狂奔。这时护院果农心里明白了,今天这些人的来头阵仗不小啊!以往他就喊一嗓子,果园里很快就寂静如初了,今天却是两头都有人,估计是上了调虎离山的当了!

可是已经晚了!等到护院果农和他的护院小黑,气喘吁吁地跑到果园东头,只见几棵茂密的果树已然枝条凌乱断折,饱满的红果零零落落,只剩些半大的青涩小果,挂在残枝上随风摇曳……

树根下踩出一圈乱糟糟的脚印,踮脚眺望偷苹果的小贼们,他们早就杳无影踪了。

“呸,这帮臭小子,看我逮着你们,非狠狠抽一顿竹鞭不可!”护院果农冲着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领着小黑悻悻地走了。

再说王志文他们几个,早就顺着来时的小路,穿林过河,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王志文他们几个人,啃着香甜的苹果,不知谁还开心地吹起了口哨。另外一个叫小胖子的,居然从口袋里掏出半包高级香烟,一看就是偷他父亲的。小胖子说:“来,咱们庆祝庆祝,今天‘王司令’的计谋水平太高了,这是什么计啊?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真聪明!佩服!佩服!”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频频点头,对小胖子的话表示赞同,对王志文表示钦佩。

小胖子分发给每人一支香烟,用火柴点燃了。其实大家好像都没有实打实抽过香烟,刚抽了一口,就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大家一边咳,一边打闹,嬉笑着往学校的方向走。

快到学校时,王志文命令两名同学把两口袋的苹果藏到路边一个秘密的草洞里,然后一行人慢吞吞的往学校里面走。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这一切的举动,被站在远处的老师杨茂全全部看在了眼里。

等他们几个人回到班级里时,正好,这时侯两节自习课都还没有结束呢。

“喜子、小胖、你、还有你……你们八个,现在去杨老师办公室。”

八个人屁股下的板凳没坐热乎呢,班长就站在教室门口点名通知了。

王志文心里一沉,回头看看他的那几个同伴,他们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几个人心里清楚,今天肯定是要挨批了!但是他们还是在侥幸地想着:杨老师所知道的,不过就是自习课逃课罢了,最多也就批评两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们哪里知道,刚刚走进办公室的门槛,走在最前面的小胖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啊?

原来,此刻杨茂全老师的办公桌上,堂哉皇哉,摆了两只沾满了泥土的白布袋,正是王志文他们偷苹果的面口袋。原先怎么没有觉得,这两个面口袋怎么这么白啊?现在它们白得明晃晃刺眼?像两只硕大无比,闪闪发光的大白炽灯泡。

杨茂全老师阴沉着脸,冷峻的目光像两柄锋锐的刀片,来回在他们几个人的脸上割来割去,冷气逼人。

“这是你们几个‘买’的苹果吗?”杨老师刻意地把“买”字的音压重了问。

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

“你们从哪个果园里‘买’的啊?多少钱一斤呢?总共多少斤?谁出的钱?”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八个人都低垂着脑袋,研究自己的鞋尖歪不歪。

杨茂全老师又道:“你们自己说说,如果我现在去派出所把公安叫来,你们想好了怎么跟人家说了吗?还是现在跟我说说啊?”

说完,杨茂全老师把他们八个人领到办公室室外,让他们间隔五六米站立,保证他们不能交头接耳说话。然后把刚才哭泣的小胖同学单独领进了办公室。

王志文几个心里彻底凉了,他们明白:这回全完蛋了!

办公室的窗子后面,杨茂全老师一边盯着站在窗外的几个人的动态,一边拿出笔记本记录着什么,而那个小胖同学则被安排躲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过了很久很久,王志文的两脚都站麻了。

他的思想里一直在反复斗争——说还是不说呢?看来肯定是藏不住了。小胖是个胆小鬼,他肯定交代了,他的胆子太小了,今天就不应该叫他。糟了!今天他还偷了他爹的半包香烟,分发给我们每人一根。看来,今天我们几个人要二罪并罚,跑不掉了。唉呀呀!这可怎么办?……

这时候,学校放学的摇铃响了,下午的自习课结束了。

全校所有的同学都放学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往校外走,他们路过王志文几个身旁,偷笑着指指点点,知道他们一定是被杨茂全老师罚站了。众目睽睽下的围观,真的让人好生惭愧啊!

还好,很快的,学校里的学生走光了,学校又变得鸦雀无声了。

好不容易听见办公室的门一响,杨茂全老师和小胖一起出来了,他对小胖说:“好,那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也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讲了。”

小胖赶紧点点头,低着头沿着墙边一溜烟走了,再没敢抬头看王志文他们一眼。

杨茂全老师这时才把他们七个人,又叫回到他的办公室里,让他们几个人挨着墙壁站成一排。

也不知道杨茂全老师从哪里找到一大把干燥的苞米胡须,他用火柴点燃了,火焰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杨老师快速地摇了摇,苞米胡须的火焰熄灭了,一股青白色浓烟就从苞米胡须中“咕咚咕咚”地冒了出来。他举着这个冒着浓烟的苞米胡须,让他们几个人张大了嘴巴,一边说:“我听说你们几个喜欢吸烟,现在我请你们吸烟,请你们大口吸吧,以后都要作一个会吸烟的好学生。”

实话实说,苞米须子燃烧时的烟味并不难闻,也没有特别的浓烈的烟雾。只是在这种情境之下,杨茂全老师用这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告诉王志文他们——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王志文这会儿感到脸上发烧,身体发烫,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呢。

杨茂全老师走了一圈,把冒烟的苞米胡须扔到地上,用脚踩熄了。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声不吭。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把零零散散的人民币,认认真真地数着,数完了,再整整齐齐叠成一摞,取过一张纸把钱包上了。

他招手叫王志文几个,说:“你们几个过来吧。”

王志文几个人赶紧跑上前去,围着杨老师。

杨茂全老师缓缓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坏事?你们逃学旷课,去偷了人家农民的苹果;你们还偷吸香烟,这些行为让我觉得很失望。在我的眼里,你们都是非常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去偷人家东西?这可是要被扭送到公安局的犯罪行为了。如果你们还想改过自新,重新做回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就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认真学习,将来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以后人见人嫌弃,三天两头去蹲局子的人渣,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哪里还会有人辩解?七个人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他们毕竟只是十几岁的男孩子,调皮淘气,做事情没有界限分寸,本质上都是好的。

杨茂全老师看着他们几个人,爱怜地伸出了手掌,慢慢抚摸一下每一个人的头发,像是园丁抚摸他每日培育呵护的幼苗一样。

王志文感觉自己的眼眶当即就湿润了。

杨茂全老师再没有责备他们几个,沉默地拿起那个白纸包装的钱包,把它放进王志文的手心里。

他叮嘱说:“你们几个,明天去把苹果钱给果园的老乡送去,他们一年到头辛勤劳作,非常辛苦,很不容易,不能让他们蒙受损失。果园是公社的集体财产,如果苹果少了,护园人是要受罚的。你们要请人家原谅,就算是你们买了人家的苹果。我称了一下,总共二十斤吧,按照每斤六分钱,总共一块两角钱。至于这两口袋苹果,你们几个分分,拿回家去跟你们的家长说,是我杨老师送给他们的。这样好不好啊?”

王志文他们几个,哪里还听得下去呢?大家心头特别酸楚,感觉眼里的泪水像雨季的桑干河河水,一直哗哗的流。泪眼环顾身边几位同学,他们都张大了嘴巴,哽咽着泣不成声……

从这一天开始,王志文视杨茂全老师为自己的启智恩师,他听从他的教诲,日日废寝忘食,刻苦认真学习,脱胎换骨,仿佛重新换了一个人似的。

岁月如梭,其后的几十年间,如果王志文稍有闲暇,便争取机会拜望他的启智恩师杨茂全。一如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所言——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补充几句题外的话,那是在一九七八年秋季,善良敦厚、勤奋好学的杨茂全老师、郭秀莲老师、郭曼卿老师三个人,他们一起参加了高考,全部以优异的成绩被高校录取。再后来,杨茂全老师与郭秀莲老师花开并蒂,喜结连理,留任山西大学担任教授,直至退休。

当然这么一段爱情佳话,已经是漫长岁月回望时的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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