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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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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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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

半生的颠沛流离,人生路上乘坐过很多的轮渡,大到烟台到大连的跨海轮渡,小到家乡九景公路上的湖口轮渡,可记忆最为深刻的却是老家大沔池的那一叶小舟。

老家在鄱阳湖的一角,大沔池的边上。大沔池属于季节性的湖,夏涨冬枯。一般在雨季来临之前,大水还没涨起来时,去外婆家是要在陈家湾坐小渡船过河的。

这个小渡在我记事起就一直存在,小时候母亲带我们去外婆家送五月端午节,经常坐过这个。渡船是一艘摇橹的渔船,小船能坐个二十来人,摇橹的船工大约六十来岁,黝黑的皮肤,瘦削的面庞,下巴一缕两三寸长的山羊须。

与船工大爷比较深入的接触一次是在我十八岁的那年,以前都是随着母亲上船下船,一走而过。那一年因考事不顺,心情比较压抑,闷在家里一个来月没有出过门,外婆得知,就捎信来,让我去她家散散心。母亲说,那正好,顺道把五月节给送了。

于是,五月初一的那一天,我吃过早饭,带上母亲备好的果点出发了。

沿着阡陌小径,穿村过岭,来到了陈家湾村前的湖洲上。初夏的湖洲,绿草繁茂,各色小花点缀其间,成群的牛儿,慵懒着,或立或卧,熙暖的风儿,挟着淡淡的河腥味,迎面而来。郁闷的心情也开阔了不少。

四五月的大沔池,水位不高,要坐渡船过去的是一条三四十来米宽的小河沟,小河沟是从北边大山的山涧下来,蜿蜒的向南,流入鄱湖的深处。远远的看见小船靠在了对岸,小河两岸,空空无人。

顺着湖洲上的小径,来到了小渡口,只见船上并无桨橹,船的两头各有一长绳牵制在两岸。因为学业紧张之故,近三年来,我是没有来外婆家送过五月节,也就没有机会坐这渡船。三年前的渡船,是有人摇橹或撑篙的,并且偶有收费之举,每人五分一毛的。

正当我茫然四顾时,对岸有一声音传来:“等一下。”我顺着声音往对岸定睛一瞧,对岸东山坝顶上树荫下坐着的一位大爷站了起来,顺着坡上小道,下到了对岸的河边,还是原来的那个船工大爷。大爷跨步上船,来到船头,捞起垂落在水面的长绳,随着大爷手起手落,小船缓缓的朝我驶来。靠上岸,大爷手一伸,说道:“上来吧。”

搭上大爷的手,我跨上船头,顺着大爷手臂的推送,来到了船舱中间,大爷说道:“崽俚呀,你蹲下,我看你是船坐得少,脚步不稳,不要等下船一晃动,让你洗个闷头澡。”我赶紧蹲下,双手紧紧的把着船沿。大爷几个跨步,来到船尾,捞绳一拉,船儿又缓缓地回到了对岸。

上岸后,大爷稍稍用力把船往岸上拖了一下,让船底有一部分搁在湖洲上,这样船儿能定住,就不会随水漂开。

等到大爷归置好了,我就问道:“大爷,多少钱呀?”

大爷一愣,后又明白似的,说道:“不要钱!”

跟着大爷往坝顶上走,大爷双手搭在后背,边走边问:“细佬啊,这个时候不是礼拜天,也不是放假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学呀!”

我应声道:“我没有读书。”

说话间,我俩上到了坝顶。刚才大爷所在的树荫下,有一张小方桌,两把小竹椅,一条长板凳。小方桌上有一个景德镇瓷器的老式提梁大茶壶,四个白胎小茶杯。大爷指着桌边的小竹椅:“来,坐下歇一会儿,喝口茶。”大爷一边说着,一边倒好一杯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盛情难却,我坐下,端起茶杯,喝过一口茶,好奇的问道:“大爷,过渡怎么不收钱呀!”

大爷一边抽着黄烟棍,一边应答道:“分田到户时,生产队里分东西,这条破船没人要,我就要了。我得把这个渡继续下去呀,要不然,西边往东边走的人就要走上面的大马路,那得弯上好几公里。”

“平时除了有紧要事的人,其他过渡的人也不多,也就过节的时候人多一些,刚开始是收点过渡费,分田到户这几年,条件好起来了,不差这几个钱,就不收了,主要是给大家图个方便。”

不知不觉聊到日头快要当顶了,急忙起身谢茶道别,临走时,大爷说道:“我是看出来了,你的心中不快活,一定是遇到坎了,遇到什么坎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什么坎都会过去,想开点,你们这一代人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东方不亮西方亮,你一定可以的。”

时过境迁,当年的小渡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之中,大爷在聊天中讲过的一句话却让我至今思之感受颇深,那就是“渡人即是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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