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傲雪

康明  寒梅傲雪（散文）

 那还是在春节前，新冠病毒肺炎的疫情还不太紧，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只是人们没把它看重，也或者是那时人们对这劳什子还没有充分的认知。那天，阳光很好，忽而心血来潮，想去买些鲜花，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增加些喜庆。

无需寻探，抬眼间，正好就看见一个鲜花店。店门前面的空地上，摆了许多的盆景花卉。只认得一些杜鹃、兰花、海棠、发财树，君子兰等很少的一部分，大多都叫不上名字。虽在隆冬，却也是色彩纷呈，碧绿青翠，特别是在这万木萧条的时节，映着阳光的明媚，愈加的耀人眼目。

一抹芳香悠然袭来，沁人肺腑，时淡时浓，着实诱人得很。不由循香觅踪，进得店来。店内的景象更加的色彩斑斓，各种花卉应接不暇，真真是迷离了双目。或阔叶或针叶，或木本或草本，或树桩或垂吊，或观叶或赏花，或含苞待放或花容怒放，不论是南海北疆，甚或是跨海越洋，各种奇花异木，不分季节，应有尽有，不禁喟叹造化之神功，人工之巧能。

问询店老板，在路那边就能闻到的花香是什么花的香呢？店老板粲然一笑，款款答曰，这里有好多的花香，说不清你闻的是哪一种香。要说最香的，可能就是这桂花了。顺着老板的芊芊素手，伏在那颗桂树上，果然是馨香浓郁，熏然欲醉。老板是一少妇，看模样未及不惑，也说不准。现在女性的年龄，在当今各种高科技化妆品的掩饰下，是极难判断的。看着青春稚嫩，尚在豆蔻之年，其实或已年过而立，孩子已经在追剧了。不说这些了，说多了不招人待见。

就在迷离间，在房间的角落处，看到一盆躯干食指般粗，颇显清瘦。让人讶异的是，就在那光溜溜的枝条上，竟然点缀着三朵粉白的小花，让人不由得心颤。急询老板这是什么花，答曰梅花。心里猝然兴奋不已，终于和梅花不期而遇。

一直喜欢荷花和梅花。荷花已经见过许多了，不管是北京颐和园的葳蕤繁茂，还是武汉东湖的聘聘婷婷，更有苏州的“荷塘月色”湿地公园，荡漾着浓郁的民俗风情，这些都曾让人依依不舍。更别说家乡村庄的坑塘里，去年的中元节，竟然也漫烂了满塘的荷花，让人错愕而以至玄幻。而对于梅花，仰慕神往，却始终难见真容，颇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虽在书画或影视上见过不少，但那终究算不得真，总是虚妄。今得一见，果然惊艳绝伦，不同凡响。你看那躯干，虽算不得粗壮，却是赤褐色，尽显沧桑沉郁之感；有侧枝斜出，也是枝梢伸展，棱角分明，显得清瘦而坚硬，透出一股铮铮傲骨，刚直不阿，断没有一点阿谀谄媚的意味。三朵小花，点缀在清癯的枝条上，凄清而孤傲，不慕繁华，不卑不亢，在那儿恣肆张扬着自己的个性，全然无视别人的好恶。这些小花就开在房间的角落处，真就应了那句古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梅花，真不愧是百花之王，花之君子，寒岁三友，皆不枉虚名。

对梅花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早年阅读红楼梦时，其中第五十回薛宝琴踏雪寻梅的章节。书中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四面粉装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白雪，星火般的凫靥裘，再加上一瓶娇艳的红梅，这等画面，也只有曹雪芹这样伟大的作家能够创造。炽热如火的红梅，人间尤物的薛宝琴，真难说谁做了谁的背景。

终于抱着这盆梅花欣然而归，心里颇有些激动。

以后的日子，疫情便非常的严峻了。先是武汉封城了，腊月二十八买了年货，二十九和女儿一家人聚了次餐，大年三十小区也开始封禁了。晚上父亲打过来电话，说是村里也封住了，外来人不让进了，原本说是大年初三回老家探望老父亲，兄弟姐妹们团聚。

而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也就是中华民族共同期盼的团圆之日，那些白衣战士，却与家人告别，来不及品尝除夕夜的饺子，逆行而上，奔赴抗击疫情的战场，书写了一曲曲英勇悲壮的战歌。

以后就过上了不曾有的宅家隔离的日子。二〇〇三年的非典时期，虽然也隔离了，也封了村，但没有这般严紧。这些日子，一边在网上关注着每日的疫情，一边便盯着这梅花的变化。眼看着那枝条上长出一些新的芽孢，紫褐色，看着它们一天天膨胀，我的心便也愈加迫切地期盼，一种生命的涌动在心里澎湃着。某天的早晨，我发现有的芽孢终于爆裂，且流溢出粉嫩的光彩，我便也心花怒放了。

疫情一天比一天变得残酷，每日的确诊病例数字不停地增长，像在人们的心头不停地加着砝码，一天比一天地沉重。每天又会传来许多新的坏消息，如同蔽日的黑云，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武汉的病床严重短缺，医用物资严重短缺，医务人员严重短缺，凡此等等。

而我们的国家凌厉风行，以雷霆之势，举全国之力，各路白衣勇士，汇聚江城武汉，各省对口湖北地市支援，一场旷古烁今的抗疫大战，在荆楚大地轰轰烈烈的展开。虽没有战火的硝烟，却丝毫不输于战火的惨烈。白衣战士们在防护服，护目镜，口罩的掩护下，向病魔发起一次次的冲锋，和病魔展开一次次的搏杀，把一个个患者的生命从病魔的手里抢夺回来。更有许多的白衣战士，在拯救别人的路上，在奔跑中倒下，被病魔吞噬了生命。还有那些奋战在抗疫前沿的各行各业的勇士们，他们都绚烂了生命的光彩，书写了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倔强。

疫情终于有了些缓和，确诊病例的新增一天比一天减少，而这时的季节也已进入仲春，人们心头的阴云也被愈加灿烂明媚的春光驱散了许多，起码不再那么沉甸甸地压迫得难受。

那个晴朗的早晨，怀着渴望放飞的心情，走至阳.台，一眼就看见那朵粉嫩的梅花，绽放在晨曦的霞光中，傲然地璀璨着，在依然酷寒的清冷中，像一朵火苗灼灼地摇曳。这时，我脑海中，油然就幻化出一个个在残酷的疫情中，奔忙而冲锋的白衣勇士们，多像一朵朵圣洁而桀骜不屈的梅花，绽放在神州大地的三山五岳，大江南北，昭示着祖国的春天永远瑰丽而辉煌，国运兴盛永昌。

       2020..5.6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