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 白杨不服冬的狂妄(散文)
季节的交替,就像打麻将,春夏秋冬轮流做庄。当秋天还未收拾停当,坑塘里那高高的杨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正悲伤地扯着枝条难舍难分,还有那金黄的菊花,犹在余兴未尽地璀璨着她的绚烂,最可怜的是那些小草,正要脱下绿黄的秋装,来不及钻进大地的怀抱,残忍的冬就急急地投掷了他的色子,全然不顾这些生离死别,花开花落。随着色子轰轰隆隆的滚动,冬的朔风呼啸着就来了,挥着魔爪呲着獠牙。色子滚动过的轨迹,留下了满地的白霜。
该我坐庄了,冬说。然后就狂傲的挥了一下手掌,凛冽的朔风更加猛烈了。就连天上那朵还荡着秋韵的白云,也被撕扯成了条缕,霎时就被吹的无影无踪。那片可怜的叶子,最终也被朔风强掳般的拽开,紧接着就被抛向天空,并在空中纸片样的翻着筋斗。即使在那朔风的呼啸声中,仿佛听到了树干的哀嚎和叶子的惨叫。悲催的菊花也瞬间枯萎了容颜,做了冬的第一道早茶。
哀伤的杨树,眼睁睁的看着那片叶子在空中翻滚,忽高忽低,绝望的飘摇,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定思痛的杨树似乎再没有了牵挂,挺直了躯干,高昂起粗粗细细的枝条,向着茫茫苍天,发出了震撼乾坤的怒吼。一颗颗杨树,挥舞着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枝条,若一支支枪槊,前后冲刺,左右抡摆,呐喊着,向着冬天的朔风,展开了殊死搏杀。
天昏地暗,星汉混乱。太阳捂着眼睛躲到了喜马拉雅的身后,月亮藏在东海的水深处偷偷的张望,颤抖得把海水弄出了一道道波澜。星星惊得眨巴着眼睛,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忽听“咔嚓”一声巨响,一条腰肢粗的树枝折断了,但就在折断的瞬间,在坠落中,还朝着冬的脸上抓了一把。你再看那些柔细的枝条,或许是看到了同胞被摧残,斗志愈加激昂,把细小的身躯作鞭作剑,凄厉地嘶鸣着,朝着狂野的朔风抽打。只见残枝横飞,白木森寒。但那些杨树啊,完全没有屈服的样子,断了肢体的枝条,即使裸露着森森白骨,依然在奋勇的厮杀。
所有的飞鸟,奔走呼号着逃匿,那些猛兽,也争先恐后的钻进了山洞。河水被冷酷地禁锢了,无法再迈着款款的脚步。疯狂的朔风和倔强的杨树依然在搏杀,好像不分出胜负就让这世界一起灭亡。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的一种色彩,只有呼啸和嘶吼,整个宇宙好像回到了混沌蛮荒。
野蛮的朔风终于疲惫了,再也承受不住白杨的拼死反抗,无力地垂下它那狂妄的头颅,收起了它的魔爪和獠牙。少顷,天空弥漫起飘飘洒洒的雪花,不可一世的冬,竟向白杨挥起了白旗,宣示了他的折服。
太阳从西边偷偷地绕到了东边,先是从东海里探出半个头瞅了瞅,感觉静无声息的,很纳闷,然后就站立在海的波尖,仔细的谛听,世界静谧得让他莫名其妙的恐惧。月亮慌慌张张地奔逃中,竟然也爬到了喜马拉雅的山坡,她趴在太阳刚刚匍匐的地方,尚感觉到太阳的余温。她哑然失色的看着这一片狼籍的世界。星星不敢看,一直都不敢睁眼。云朵借了太阳的金线,哭泣着缝补被撕成条缕的衣裳。
那些白杨,互相抚慰了伤口,看着下面满地的断肢残臂,默哀无语。曾经相牵的手,再也触摸不到,只能默默地凝望着,解读着彼此内心的伤和痛。他们用眼神互相告慰着 :亲爱的别哭,到了春天,我们依然枝繁叶茂,葳蕤盛昌。太阳升起来了,白杨那些惨白的伤口上,依然汩汩流躺着清澈的血汁,迎着阳光,灿烂 了整个世界。
2019年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