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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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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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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朝圣之旅

一次朝圣之旅


             康明


    少年时便做着一个梦,时近时远,萦萦绕绕,象魂魄一样终也不肯离去。时光中每每遇到灰暗和苦涩时,咀嚼一下这飘渺的梦,那灰暗便有了些微的光,那苦涩竟也嚼出了甜。

    难忘曾经俯在低矮的那张小方桌上,说是桌,其实也比凳子大不了多少,虔诚地抒写着一行行稚嫩的文字。油灯的灯焰,时而静止,像苍茫大海上巍然屹立的灯塔,时而摇曳,仿佛内心那闪闪烁烁的希冀和向往。那时穷得很,住房紧张,我的睡房里,还有我家的牛,一条黄牛。我时时能听到牛甩尾巴的声音,随即就看到眼前油灯的灯焰也会摇曳一下。我不停地写,牛也不停地反刍,我们各自咀嚼着各自的时光。油灯灯焰的外面,还有一缕缕的青烟,随着灯焰的摇曳袅袅娜娜。有的就袅娜地飘荡在睡房里,有的就被我吸进鼻孔,又溜进肺腑。我把它们化进痰里,用那时还青春的气息痛快地吐出去。痰液很黑,但心里却明灿灿的。

    文学的梦一直做着,渐渐的还深入骨髓,甚至和整个人生黏在了一起,生命因此而明亮且富有色彩。揣着这梦,和牛作伴,在土地上耕耘着四季,播种五谷稼穑,也伺弄着信念和希望。沿着那曲曲弯弯的阡陌,穿过村里越来越宽的胡同和街道,从明艳的青春就磕磕绊绊得走到了这半百的年纪,文学的梦,在心田里,依然荒芜地生长着。没想到,在这荒芜的梦里,竟然就和那些文学大师们不期而遇,亲聆面授,若虚若幻,却又仿佛是冥冥中的宿命。

    二零二零年七月二十四日下午,乘坐豪华大巴,从郑州出发,开启这次逐梦之旅。 大巴车时而行走山巅,与云岚相接,时而探幽谷底,穿行于悬崖峭壁之间,宛若穿行于抑扬顿挫的诗行里,载着一群追梦人,在蜿蜒曲折里执着前行。据随行的老师说,学员们来自全国十三个省市,可谓山南地北,五湖四海。车内欢声笑语,互相亲切交流,虽素昧平生,却如故友重逢,因为共同的文学梦想,在彼此之间构起了一座相见如故的桥梁,艺术的血脉,让大家心灵交融。一位老师兴致盎然,为大家饱含情韵地演唱了豫剧《我要在农村干他一百年》,有几分清俊儒雅的同乡长顺兄唱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洋溢着铿锵阳刚之气。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当过兵的,儒雅的外表下饱含着军人的豪迈和刚毅。还有一个女同学,唱了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还有深情的朗诵,或粗犷或柔美,都放飞了心情,让心贴得更近。

    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叫华洋的地方,这个几天来都魂牵梦绕,既有独特的自然神韵,又饱含丰厚的人文情怀的佳境圣地。我们这些怀揣文学梦想的人,怀着一颗颗虔诚的心,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在黄河母亲的臂弯里,让梦想飞扬。要在这里接受那些大师们的点拨和超度,然后自我领悟,自我修炼,让自己的灵魂在文学艺术的天国里得到升华。

华洋之行,俨然就是一次文学的朝圣之旅。

最初看到文学培训班的通知,心里是既兴奋又焦急,兴奋的是有了这么好的机会,焦急的是那时囊中羞涩。通知里又说因为疫情限招五十名,焦急以至如焚。在微信里投递了报名表,可学费并没有备齐,因为工地老板依然没有给结算工资。又时刻担心招收满员,便在微信里对招生的老师说,老板给的现金,银行已下班,老师说不急不急,总算又拖了一天。第二天,几番催要,老板还是没给钱,可给老师再没别的托词好说,无奈之下在一个兄弟那凑了一千,赶紧就在微信里发了过去。

坐在那久违的课堂里,像是穿越到了过往的时光,只是坐在这里的已不是那个青葱少年。染发剂遮住了鬓角的白发,却遮不住脸上的沧桑。胸无丘壑,额上却丘壑纵横,只能嗟叹岁月之剑的锋利和无情。

但有梦的生命不会老。

怀着顶礼膜拜的虔诚,仰望着讲台上的李佩甫老师,听他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和那一部部伟大作品的诞生,无私分享他宝贵的创作经验。李老师是那样的朴实,亲和,真诚,有大家的风范,却毫无名人的架子。课堂上,李老师耐心地为学员们解疑释惑,互动频频;课下他热情地为每一个请求者签名,亲切地和任何一个学员并肩拍照,展现了圣贤般的宽厚和高大的人格魅力,让人高山仰止。他那句充满哲理的名言——认识照亮生活,不但指导文学,更能指引人生。

老早就读过乔叶老师的作品,也知道乔叶老师被誉为“中原大地上的紫色牡丹”。十分敬佩乔叶老师挖掘素材,在素材中认识发现生活本质的敏锐力。她说,写作就是探究真正的生命经历,我想,这一定是乔叶老师多年创作经验的总结。所以,她在我笔记本扉页的留言,我便十分理解了。乔叶老师给我留言说,写作即写心,言简而意幽远,当使我受用无穷!

来到的第二天清晨,天色微熹,窗外啁啾的鸟鸣象一股股清越的溪流,就从窗缝里挤进来。拉开窗帘,就见那鸟儿正站在窗外秋千的横梁上。秋千是特制的,很精致,原木色。那鸟儿一声声地呼唤,果然,远处很快就有了回应。不大会儿,一只鸟就翩跹而来,然后他们就并肩而立。俄顷,一只鸟儿竟给另一只鸟儿啄起羽毛来。拾掇妥当,一只鸟儿叫了一声,另一只应了一声,几乎同时,就振翅而飞了。我看得呆呆的,似乎魂儿也跟着那对鸟儿飞走了。不禁就在心里慨叹,这方山水的花草树木,飞鸟虫蝶,竟然都如此地充满灵性。

我住的房间,正对着黄河。现在是汛期,为了防洪蓄水,水都排干了,裸露着河床。可望着苍茫的河道,我的耳边总有一种“呼呼”的轰鸣,低沉,却撞击心灵。没有风,应该不是松涛,于是,我坚信,那是黄河的轰鸣,是黄河母亲的气息和心的颤动。隔窗远望,我眼前仿佛看到,赤黄的河水,浩荡而来,以苍老而又无比雄浑的身躯,托举着一轮灼灼旭日,以汹涌澎湃之势,东流直下,自信而昂扬,一路宣泄着她的博爱和青春焕发的的活力。

不禁在心里祈祷,愿母亲河永远年轻,永远气如长虹;愿华夏民族生生不息,永远傲立世界民族之巅。

华洋的全称是华洋生态科技园,西依黛眉山,北靠王屋山,含绿叠翠,涧壑幽幽。母亲河携着青藏高原的圣洁,带着大漠上的那缕孤烟,流过飘荡着着信天游的黄土高坡,一路风尘仆仆地走来。她忽而甩了一下长发,便为这里撒下了许多妩媚的灵韵,和让人遐想回味的情怀。远古的大禹曾在这里凿山穿洞,疏浚水患,解万民灾难;诗圣杜甫也曾伫立在某块岩石上,对着汤汤黄河,怜恤天下苍生,以悲悯情怀,写下了千古绝唱《新安吏》;当年的陈谢大军也曾在这里强渡黄河,为民族的解放赴汤蹈火,谱写了一曲曲壮烈战歌。

难忘华洋冯总那天讲述时怆然泪下,以至哽咽难语。照他的讲述,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山,远离人间烟火,是一片在母亲河身边沉睡了千年的处女地。是华洋人用十七年的光阴,在汗水和泪水的浇灌下,终于润开了她那惺忪朦胧的双眸,又用坚韧和爱恋,精心呵护,才有了今天这样一个明眸善睐,黛眉青翠的少女般的华洋。冯总说,当初没有路,连吃水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肩挑背扛。没有电,白天上班,夜里就在那废旧的寒窑里秉烛筹划明天的工作。然而,就是这微弱的烛光,让那寒冷、潮湿、阴暗的窑洞充满温暖和光明;就是这微弱的烛光,让华洋人铺着疲惫,枕着希望欣然而眠;就是这微弱的烛光,照耀着华洋人在艰辛和困苦里执着前行,不懈地追逐希望和梦想。冯总说,华洋人要让这片土地四季长青,四季有花,四季有果,平和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自信和豪迈。不但华洋人信,我们都信。华洋人一定能够做到,因为,华洋人也是一群坚定执着的逐梦人。他们在此安营扎寨,这里的每一块山岩,都滋养坚韧和执着。而且,这里又有母亲河的陪伴,让逐梦者不觉得孤单,并时刻为你抚慰求索路上遭遇的伤痛。

以后的日子,又接连领略了胡弦老师激荡的诗人情怀,冯杰老师的幽默诙谐和清灵洒脱,李炳银老师的理智和严谨。尤其李炳银老师对作家作品正能量的职能一再强调,体现了李老师的社会和时代担当。还有赵瑜老师,韩强毛老师,都结合自己的创作过程和作品,详尽的讲解了素材的搜集和取舍、提炼,言传身教,悉心入微。徐慧玲老师的文艺心理学讲授,让人有种别有洞天的感受。她说,语言可以有谎言,但肢体语言不会欺骗,细思何其真切!

最后压轴的是散文大家王剑冰老师。说王老师是散文大家也不确切,他也是优秀的小说家。他先是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生活里的趣事,自然地引出素材的挖掘和采集,可谓匠心别具。他讲了散文和小说的区别与交融,故事情节的发展与延伸,极具创造性,让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结束的日子就到了。返程的头天晚上,晚饭后,天色尚早,和我的室友王宇鸿老师,还有两位驻马店的同学,相约再游黄河。前几天也曾到达黄河边,只是站在了岸上,不曾下到河底。这次都说不到黄河不死心,决心要下到河底,真正的投入到母亲河的怀抱。踩着碎石斜坡,攀着枯藤草蔓,手脚并用,还不时听到女同学的惊悚尖叫,一路磕磕绊绊,可谓步步惊心。总算到了河底,立在坚实的河底,心里陡然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动,投进了母亲河的怀抱,仿若果真就和母亲血脉交融了。裸露的河床,就像母亲的臂膀,经过岁月侵蚀,风雨蹂躏,尽显粗犷朴实,却又流溢着滚烫厚重的慈爱。

这时,一弯新月悬在大河的上空,像是挂在母亲发际的一把玉梳。听到岸上又来了人,一个同学提议一起向他们喊话,于是大家一起“呵-呵-呵”地喊起来,岸上的同学很快也“呵-呵-呵”地回应,且气势更盛。那位同学就说,他们和咱们较量呢,咱们可不能输呢!于是再次鼓足了气,挺起有些发福的肚子,向天长啸,直到眼冒金星,在天旋地转中找回了走丢的童真。

忽而觉得,这次的远行,不仅仅是一次文学的朝圣。

临来的那天早晨,早早的便醒了。好想再走一走这蜿蜒曲折而又起伏绵延的山路。放眼望去,在晨曦中的山坡上,山顶上,那些油松、侧柏、大叶女贞,还有那些珍稀的金桂、沾化冬枣,以及正花容怒放的紫薇和木槿,都沐浴在金色的灿烂中。行走中,看到许多荆子随便长在路边或山坡上,叶子如枫叶,却小很多,显得柔弱的枝条把一支支淡紫色的穗状花絮高高地擎在头顶,好像生怕被身边那棵比它高大的木槿花遮住了身影。长在山坡上的,由于水土流失,裸露着柔细的根须,却依然挺直地生长着。一些从山上滚下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把它们当依靠,它们就不得不倾斜了身子,但依然把那淡紫色的花穗高高地擎着,像托举着自己生命里的信仰。

看到几株硕果累累的树,认不得。恰好有二位园林护工从身边走过,便赶忙请教,答曰美国杏李,昵称恐龙蛋,又说你们房间里每天都放两个的就是这种水果。立马就想起那紫玉般艳丽的果子,玛瑙一样晶莹,同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从舌尖生出,倏尔就唤醒了所有的味蕾。这时,树上的的杏李还没有成熟,或许也正在青涩里做着紫红色的梦,在梦里一直向着酸酸甜甜的远方浩然奔腾。


                    2020.8.1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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