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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恺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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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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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记》


你好,我叫慕加格,一只长耳朵兔子。

我是一只非常乐观且开朗的兔子,从小就有很多朋友。我非常健康,上帝保佑圣父母,赐我一个完全的身体。我一直都是朋友中的发光点,我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这就是我的故事,有趣吗?

其实不是,这是假的。

我是一只孤僻的兔子,冷漠是我的象征。我也曾经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有一个纯洁的心,但是,一个三十岁的兔子,能再次回到童年吗?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他们两个相差三岁。我与妹妹都患有先天性大脑疾病,只有弟弟是健全的。我多么嫉妒他啊!我甚至想要杀了他——凭什么我们是亲姐弟,他就比我好?他就能接触外界?他,就能健康地生活着??!!世界是灰暗的,经常天旋地转。世界是病态的,却总在无法接触的远方,有健全的身影!这不公平!!不公平!!!不!!!!!

我与妹妹,打掉了牙只能和血吞。

终于有一天,我的大脑发作了。我发狂地撕扯着周边的东西,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我看到了弟弟,眼红的我奔过去,撕扯着他的衣服,那时他才两岁,被我的怒吼吓得哇哇大哭。他想找来父母亲,但他们早就归西了。妹妹才五岁,吓得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忽然,弟弟不哭了,朝我扑过来。我拼命地想要推开他,咬他的手,撕他的脸,但他坚持凑到我面前,推着我,用他那肉嘟嘟的小短胳膊抱住我的腰,还不会几个单词的他硬挤出几个词——那时母亲生前经常说的:

“我们在一起,好,好好活……”

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作已经过去。我才意识到,世界是有爱的,爱就在身边,在弟弟妹妹身上……

上天赐给了我一双敏锐的眼睛,却取走了我健康的大脑。上帝对我的诅咒是不可逆的。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小孩。每一天我都是快乐的。

直到有六岁的一天,我快乐地在石板街上奔跑,被隔壁朗太太看见了,她嫌弃地瞥了我一眼,用轻蔑的口气噎了一句:

“脑子有毛病的小要饭的,撒什么欢儿,好像你那个破脑子能好了不成?只有小里尔是讨人喜欢的,看到你和慕薇就作呕!天天发什么疯,我还怕传染呢!”

我当时愣在那儿,敲敲自己的脑袋,哇的一声哭了。

回到家,我第一次发现这么多年来父亲的偏心——他抱着弟弟,给他喂冰糖水。而看到了我和妹妹,却用粗鲁的口气说:

“上一边儿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明明他只是在逗弟弟玩儿,哪里有什么忙啊!

我本身就有疾的大脑失控了,怒吼一声,扑过去,打碎了父亲手中的玩具。父亲怒了,那天晚上,我被关了禁闭。

深夜,我还在生闷气,忽然,门开了。弟弟爬进来,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抹了蜜的辣白萝卜。

“这个,这个,姐姐最爱吃的,这个!”

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

我的怒火一下子窜上来,大吼一声:

“出去!!!!!!!!!!!!!!!!!!!!!!!”

那一声吼,震得整栋房子都摇了三摇。

弟弟呆呆地坐在地上,好半天才说出来:

“姐……姐姐……吃……”

我一把踢上门板,弟弟的腿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子,他哭了起来。我突然若有所失,打开门,把弟弟抱进来,抱着他,在窗前坐了一夜……

十二岁那年,弟弟丢了。

平时恨不得弟弟死了算了的我急得一夜没睡,妹妹也是急的直哭。我翻箱倒柜地找钱,凑足了四百法郎。我买了一张地铁车票,按照直觉来到了阿拉娜琳-伊丽莎白街,顺着街一路搜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发作了,当街晕了过去。

十三岁那年,没找到弟弟。

十四岁,十五岁……

二十六岁那年,我的门被叩响了。我开门看着,遇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呃……对不起,我找错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向门外走去,我一把揪住他,给了他一顿拳头。

“小崽子,你看看我是谁?”

“呃……呃……我不认识,她搬走了……”

我掀开披风,露出了过细的腰。

“你……是女的?”

那人这才仔细辨认我的面目。

忽然,他扑过来,抱着我便哭了:

“姐姐……”

奇怪,我明明不爱弟弟的,怎么会开心呢?

母亲临终前曾告诉我,可以到舅妈家去。

我和妹妹都很相信母亲,于是我们抱着弟弟,连夜赶到舅妈家。

可是我们都很不喜欢这个老女人!她总是恶声恶气地使唤我们做这做那,而且星期天祈祷的时候还逼迫我们被圣词!母亲在祈祷的时候只会让我们仔细聆听她的语气!只有还不满两岁的弟弟不管事。

我实在受不了了,当夜偷出门钥匙,和妹妹草草卷起铺盖和弟弟,逃走了。我们回到了我们那栋破旧的老房子,那里虽然很旧,我们还是可以感到家的气息。

钱,是一大困难。我们几乎把家具都当了出去,妹妹还把自己“当”了出去做了个小童工。那天晚上,我和她大吵一架,最后,我把她在工厂的员工票子撕了,叫她照顾弟弟,我去上工去了。

见我是个女孩儿,老板照顾我,把工期缩短到早晨七点到晚上九点,但是钱却没减。母亲奶水不足,弟弟一岁半了还没断奶,这真是叫人发愁。一天两顿饭,没有奶就大哭大叫,我大骂他一顿,也只能勉强吃上几小口,小脸儿也是变得蜡黄。

我受不了了,撕了工厂票子,钻进山里采了一堆酸不死人的野梅子,贱着人格去叫卖,一天到晚没回家。等到次日凌晨三点回家了,才发现妹妹头发蓬乱乱的,正在大骂我,还在收拾行李。我呵斥了一声:

“小家子气,干什么呢?”

她看到我,惊喜地大嚷大叫。

“你就觉得我那么不争气吗?我还带离家出走的?”

我生气地责问。

我拎起弟弟,放在地上,指着地上的野梅子:

“吃!”

他才扒拉了一口,便大哭起来。

“酸……里尔……要……奶……奶”

“像个老大爷一样,挑三拣四,酸又怎么了?”

我一边说一边拿起桌边的一沓毛票,大步跨出门去。

外头正下雨,我又没有伞,直奔对面卡斯坦丁街去。我大步跨进婴幼儿食品店,拎起一袋奶粉,把毛票往桌上一拍,就又跑了出来。我跑回家,把小半袋子奶粉都豁进杯子里,把热水往里头一灌,往弟弟面前一推:

“喝!”

这时妹妹走过来:

“姐……你淋湿了……”

二十三岁那年,我和慕薇都解了束腰带,去了娥眉妆,扔了礼裙,拒绝再做被全世界歧视的女孩儿了。

慕里尔长大了,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绅士。我与慕薇开始了复仇生活,我不愿意耽误弟弟,在一个晚上和慕薇走了。

但是我却感觉脚下的马蹄声不止两匹,回头一看,却见慕里尔正拍马追赶我们两个,一样的,也换上了绅士帽,披风,和雨衣。

“你来干什么?”

我厉声责问。

“大姐,我……”

“哼!算了,跟上来吧。”

慕薇补了一句:

“别给我们两个添乱!”

慕里尔满面羞惭地跟了上来。

我遇到了兔子工厂的杰克逊。

我为他出谋划策,但他却陷害我落入火海!

那年,我二十八岁。

我遇见了无恶不作的艾希里和善良正义的艾希卡。

那年,我三十岁。

到现在,三十三年了,慕里尔一直陪伴着我,慕薇也一直陪伴着我……

我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却又并不孤独。

你好,我叫慕加格,一只长耳朵兔子,一只虽然没有朋友,但是有亲人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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