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美妙的黄昏,但这对于布鲁斯来说一点都不美妙。布鲁斯小跑着,上了车,去了一趟卡拉玛尼亚的郊外。
“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老弟。”
安提关上车门,转着方向盘,驶回市区了。
布鲁斯向郊区的一栋小洋楼走过去。日落,光线正无可挽回地消逝,地上的荒草显得更加凄凉。小楼孤零零地矗立着,像是世界末日 幸存的一个巨人。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布鲁斯皱了皱眉头,加紧了向小楼的步伐。陈旧的门前阶梯两边是漆黑的带刺的栏杆,好像是刚漆过新漆——这与翻着锈的楼梯很不协调。
布鲁斯轻轻叩了叩门,木质的大门发出“空空”的响声,好似要倒塌一样。
“噢……梅齐公爵……”
屋内传出遥远的响声,然后是一阵空洞的,踩踏旧楼梯的声音。
“噢……你好,梅齐公爵,请进……”
睡眼惺忪的兰瑟把脑袋探出来。
布鲁斯刚一进入房间,兰瑟就打起了精神。她进到内屋里披上深枣红色的风衣,坐到满是灰尘的毛沙发上,说道:
“说吧,公爵,什么事情?”
“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曾经是陌路里的一员,应该可以调查到鼠国人员的详细资料吧?”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公爵,请不要提我的那一段屈辱史了吧!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单独行动的孤魂野鬼了呐!”
兰瑟打开笔记本电脑,蓝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噢!对不起!小姐请调查一下——陶斯特妮?”
“小桃子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为这个学员的死感到可惜呢!”
“但是……我觉得朽影的作案手法太像他了——你说……”
“也不是不可能呢……好了公爵,天黑了,你快走吧,到时候我把调查结果告诉你!”
“行……”
布鲁斯刚要起身,兰瑟塞给了他一把伞。
“下次你来找我再还给我就行了。”
“噢……是吗?谢谢……”
布鲁斯撑起伞,离开了陈旧的小楼。
酒馆里还亮着灯光,布鲁斯赶忙走进酒馆里。沾着雨水的鞋底在酒馆地面上留下了一些发黑的污水,布鲁斯擦擦皮鞋,坐到他常常坐的地方。
“嘿!是你啊!亲爱的。”
卡兰薇儿回过头来。
“噢……亲爱的……我,我刚刚去找了兰瑟……诶?”
“叮咚”一声布鲁斯掏出笔记本电脑一看。
“姓名:陶斯特妮-卡拉琴安
户籍:鼠国-卡拉玛尼亚
性别:女
出生日期:1996,3,11
职业:刺客以及未知
死亡日期:暂无(未死亡或无数据)
调查者:兰瑟-劳斯莱斯”
布鲁斯接着说道:
“朽影的作案手法太像陶斯特妮了,我去找了兰瑟,让她调查一下陶斯特妮,她未必死了。”
“这也不无道理!”
卡兰薇儿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着回应。
“但是,万一她来报复我们呢?”
“你一个老练成熟的公爵,怎么突然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呢?”
卡兰薇儿反问到。
“是啊!”布鲁斯敲了敲脑门。
“好了,你先回去吧。”
圣洁的清晨非但没有让布鲁斯高兴起来,反而更加令他提心吊胆。
他想着还伞,也想着去找兰瑟。
“我真是不懂——老弟,你天天去找兰瑟做什么?”
“我是去还伞的。”
“好吧,我只能送你到郊区。”
安提转了转方向盘,来到郊区的边境,让布鲁斯下车。
布鲁斯匆忙地敲门,屋内传来打哈欠的声音与空洞的下楼声,布鲁斯有点喉咙发紧,每一次踏楼梯的声音都使他害怕小楼会不会倒。终于,兰瑟打开了门,布鲁斯也放心了。
“你又凌晨来找我啊!公爵先生……”
兰瑟带着怒气开了门,仰在沙发上,问道:
“什么事儿啊?”
“呃……你的雨伞……”布鲁斯僵硬而不自然地掏出那把熟褐色的雨伞,递给了兰瑟。
“你使我很拘谨呢,好了,说正事吧,公爵先生,你又是为朽影的事情吧。”
“的确如此,小姐。”
“好吧,公爵先生,让我为您推理一下吧。你有没有想过朽影就是陶斯特妮这种事呢?”
“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
“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什么可不可是呢。我们有的只是大胆的推测和细心的调查。你看,公爵,陶斯特妮没有死亡信息,但是她的身份却被录入了世界名籍表,而如果她真的死了,难道不会被那些徒着牟利的救赎所那些做亡灵——不过是虚空罢了——生意的商人发现吗?对吧?所以,有很大的比率就是——陶斯特妮她根本就没有死,兰瑟我可是小陶还是刺客时的一个导师——这么来说我是助纣为虐了呢,哈,不过我还是挺了解她的一些,怎么说呢,类似于您所说的作案手法吧,咳咳,请让我喝点水吧。”
兰瑟长篇大论的讲话被她自己的咳嗽给打断了,布鲁斯非但没有听烦,反倒是更加紧张,而思维也越发的缜密了。
“可能朽影真的是陶斯特妮……”
“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啦,”兰瑟就着水把润喉片咽了下去,“很大比率会是这样的,假如她已经伤害了N个目标,那么第N+1个目标就会是您啦,尊敬的公爵先生,毕竟她是被你引上了那个断崖,嗯,那么N+2号恐怕就是您的夫人了吧,毕竟是她阻止了她的‘陪葬’行动。咳咳,润喉片也太劣质了吧!嗯,我们继续说吧,先生,我没有危言耸听,我也不会包庇这个曾经的学徒,一般桃子她是不会感性用事的,也不会牵扯无辜,不过——除非她是在……”
“?”
“复仇。”
兰瑟说完最后两个字转身回到内室去拿润喉片了。因为破旧墙壁的阻隔而显得空洞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您已经了解了目前我能推测的所有关于陶斯特妮的事情了,至于我还能调查或推想的情报,我会在晚上发给您——好走不送!”
布鲁斯也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毕竟也是患有严重肺炎的人嘛,在这乌烟瘴气的房子里也是不能待太久的。
布鲁斯走进卡斯特尼酒吧,卡兰薇儿不在,但是布鲁斯却突然喉头一紧……
朦胧中,他看到卡兰薇儿镇定地把他抬上了黑色火焰——那辆跑车。
“你睡着了,先生。伤的不轻啊,是有人要害你吧。”
卡兰薇儿的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布鲁斯定了定神,刚想抬手去取后座上公文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却发觉左胳膊十分沉重,根本抬不起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左肩受伤了啊,缠着厚厚的一层白纱布,还洇着血。本来不疼的,这么一折腾却隐隐作痛——果真应验了兰瑟的话啊,向他投镖的怕不是朽影?
“我这是怎么了?亲爱的?”
“是陶斯特妮吧,你看——”
卡兰薇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昏黄的路灯照耀着的盘山公路,一只手从黑色法兰绒铺垫的车前台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纱布包裹起来的物体,递给了布鲁斯。布鲁斯用平放着的左手接了这个不明物体,又用右手揭开了纱布,他抬起这枚十分精致有铁镖——啊!那是什么?飞镖的侧面俨然刻着一行小字:
“很遗憾啊,我不怕死,但是你们必须要陪葬。”
“这是陶斯特妮的镖,你想想,亲爱的,四年前那个克勒斯密坡摔下断崖的刺客,她落崖前的最后一句话!”
布鲁斯不禁不自然地回了一下头。
“不过——除非她是在复仇……”
“我不怕死,但是你们必须要陪葬……”
“只不过是虚空罢了……”
无限的回忆容易引起无限的恐惧,布鲁斯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这小子真是愚蠢啊,亲爱的,你看后视镜。”
卡兰薇儿忽然说道。
后视镜里出了卡兰薇儿和布鲁斯意外什么都没有,这不过是为了分散布鲁斯的注意力罢了。精明的酒吧老板迅速踩了刹车,踹开车门,拉着她的丈夫跳下了车,
一个身影飞向了两人卡兰薇儿猛地用刀把一击,身影顿时落地。卡兰薇儿掰开那个人的面具。
“可恶!这小子学精明了!是替身!”
卡兰薇儿环视四周,只有空荡荡的环山公路和跑车落下的影子。
忽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
“我来了,公爵先生……”
一只手忽然猛地掐住了卡兰薇儿的脖子,她用力反手一推,掰开了那人的双手顺势掏出狼牙刃向神秘人猛刺,神秘人腾空而起,提着飞镖向卡兰薇儿刺去,卡兰薇儿一弯腰,猛地将神秘人甩飞了出去。神秘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卡兰薇儿喘了口气,说道:
“这回是真身,她的胳膊上有骨折的痕迹。”
深夜,绕过环山公路的夫妻俩重新出现在了酒吧。而此时,兰瑟则在黑暗的小屋里敲击着键盘。
“你真的就此迷途不反了吗?”
“我只是为了复仇,前辈,我保证,他们死了之后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他们?哈,桃子,如果你现在停止,那么这也只是一段历史,我会原谅你的。”
“您会原谅,但他们不会原谅啊!”
“这就是你罪恶的起因吗?”
“不,不是这样,前辈,我生来为阿尔塔公爵罢了,既然他们害了他,我便会复仇啊?”
“你错了,是阿尔塔害了千家万户!孩子。”
“但是他们也害了我!”
“他们为何要将你斩尽杀绝,不就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吗?我也选错方向了,我背叛了我的国家。但是我改了,我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有什么罪过能比叛国更大呢?但是我改了,我便重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叛国贼,你说呢?”
“……”
“去吧,孩子,如果你想杀死他们,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可是……”
“你自己选择吧,如果你坚持要成为恶魔撒旦的代名,那便由你去吧,罪人。”
“前辈!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听从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如同我当年的‘我的命是老板给的’哈哈哈……”
“这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兰瑟自言自语,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陶斯特妮此时却奔向了酒吧,她找到了布鲁斯,裹挟着阴风,将双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安妮雅的双刀?该死的东西,你把她怎么了?”
“你不要问了!公爵!你害了我!”
“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选错了主子!你……”
“别跟我讲道理!你死定了!你不仅害了我,还害了阿尔塔大人!”
“但是他害了千家万户!”
“哈!跟兰瑟前辈说的一样!我就知道你俩是一伙的!”陶斯特妮猖狂地笑着,牙齿咬的咯咯响。
“那……既然你决心已定……”
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是兰瑟!
“我现在只为正义而贤明之人服务了,桃子,来吧,你来啊!”
“前辈快离开!我要复仇!”
“你不是要复仇吗?来吧!杀死规劝你的人!一个刺客,我教过你,不应该有感情!”
“你快走开!”陶斯特妮几乎大吼起来,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的盯着兰瑟。
“果然还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啊!不够冰冷,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
陶斯特妮忽然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既然我不是一个优秀的刺客,那我便不做刺客了!”
她赌气大喊道。
兰瑟缓缓地向陶斯特妮走过去,巨大的压迫感使陶斯特妮也往后退着。
“当时,卡兰薇儿就是以这样诚恳的口吻对我说:‘我愿意帮助自己的同胞’ 向我伸出了手,现在我将这份邀请转告你吧:‘陶斯特妮,你决定了吗?’”
陶斯特妮麻木地盯着兰瑟好久,眼睛逐渐无神了。
“果然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啊。”
“这是你第一次以正面示我吧。陶斯特妮?”
酒吧里,卡兰薇儿富有深意地看着眼前的白鼠。
“或许吧,我还是对安提有着不满啊。”
“哈哈哈……果真和兰瑟说的一样,你还蛮记仇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可恶的过去!缠死了很多人呐!”
“或许是这样吧。”
卡兰薇儿忽然抬起头啦,举起酒杯,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或许这两个字。”
陶斯特妮吃惊地抬起头,卡兰薇儿笑了,卡拉琴安,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