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恺晨
网站用户
一
血红色的太阳升上了黑暗的天空，畸形的枯木歪曲着，想要获得一点阳光和水。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笑容。
世界的墓志铭上刻着“末日”二字，我们也该走了，对吧？
是的，就是在这里拐弯，我们就可以到了，对吧？
“逃离，逃离这座地狱，不要回头……”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萨德，他是桑切斯！魔鬼桑切斯……他会干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如果你激怒他了！萨德，你最好不要惹他——我们快走吧！
“桑切斯，”伊拉垂着眉毛说道，“我想你需要一点镇定剂……”
伊拉尴尬地笑了笑，弯下腰从帆布包中取出了一个装满药丸的玻璃罐，和一串香蕉。
“桑切斯，加油！”
多尔从一边凑上来，死死地按着桑切斯的手。
“他成功了，多尔，你放开吧。他的意志是很坚定的，不会出事的……”
“噢。是吗？她的意志的确很坚定！不过我的手上总是莫名地出现抓痕！桑切斯，但愿他能平安。”
“哎……”桑切斯终于缓过劲儿来了，“那些可怖的声音让我做一些你们不想听到的事。对不起啊，朋友们，让你们受累了。”
伊拉又一次尴尬地笑了笑，她轻轻地拧上镇定剂的盖子，用有趣的声音说道：
“你太厉害了，看来你是永远不需要镇定剂的啦……”
“嘿！伊拉，那……那个呢？”
多尔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伊拉手中的香蕉。
“哦……多尔，桑切斯，我们也应该补补营养了……”
发紫黑色的香蕉被剥开，露出了有些发干的果肉。
“这是海那边的东西。”桑切斯冷漠地说道，“这里的空气是有毒的，怪不得坏了。”
“不！我对它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多尔笑着说，“还有垃圾场的蓝莓！不过，桑切斯，这可是我们唯一可以吃的食物了！”
“在那次灾难之前，”桑切斯端起咖啡杯，“我们每天早上都可以吃上苹果，对吧？”
“不要老用反问语气啦！”多尔嘟哝道，然后凑近桑切斯的耳边，指了指沉默许久的伊拉。
带着珍珠发卡的白鼠女孩正低着头，她的眼中似乎嵌着水珠……
二
“我们也该走了，”桑切斯仰头，将杯中的树汁一饮而尽，“逃离这座地狱，永远不要再回来，逃离痛苦吧。”
伊拉的鼻子抽搭了一大下，多尔忙拖着胖乎乎的身体跑了过去。
“伊拉！”多尔指指坐在对面，正翘着二郎腿的桑切斯，“他在看着你！”
伊拉无声地擤了擤鼻子，擦擦泪，和桑切斯那冷凝的目光对视。
“这次是真的，亲爱的朋友们。”桑切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窗外，“我们该走了。”
被污染了的树木枯涩难言，树汁的涩味犹在喉头。这次，不会再骗我们了，是啊，我们该走了。
他们一直在走，一直在走。走到小岛的尽头，走到世界的尽头。
夜，悄无声息的夜，血红色的夜，黑暗的夜。
岛的另一端，恐怕才是真正的地狱！成堆的垃圾，因为污染而变得憔悴的人们，进化论果真不真实，他们已经又回到了蛮荒的年代！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沾满鲜血？没有人！
“我们需要一只船。”桑切斯冷淡地说，“不然，我们恐怕永生难走出这地狱了。”
“我想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多尔不满地高呼。
“闭嘴！”桑切斯恶狠狠地回怼了一句，语调很是吓人，多尔支吾了几下便安静下去了。
“多尔，”伊拉用宽慰的语气说，“如果我们没有为一个漫长的旅途做好准备的话，可能真的就永生难逃这鬼地方了。”
“我没有放弃的意思！”多尔说道，“我只是突然对这一切的起始感到愤懑不堪罢了！”
“在朋友这里，”桑切斯冷漠地甩出一句话，“你可以尽情地吐露你的想法！”
“是啊！说的好听……”多尔低声嘟哝着。
三
“74号隧道在那儿吧。”桑切斯低头看了看地图，弹弹马丁靴上的灰尘说道，“我们有多少钱？”
多尔的眉毛一下子变成了“八”字，一脸悲悯地说道：
“桑切斯先生，我们只有接近1000个埃利克斯……”
“这恐怕……”伊拉咬紧下嘴唇，“不够吧……”
“不，我们没有机会了……”桑切斯的语调突然不是常有的不冷不热的了，变得有些悲痛，“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
桑切斯的手颤抖着，从校服衣兜中掏出了几个铜币，放到多尔的手心。
“我也只有这些了……”很明显的，桑切斯在压抑自己的悲伤情绪，伊拉也哽咽起来。
“拼命一下吧……”
“哎……”桑切斯长叹一声，说道，“我要犯病了……朋友们。”
桑切斯蹲下身去，从腰间掏出一个插着吸管的布袋，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烟草的香气，我觉得好多了。”
桑切斯站起身来，弹弹身后的灰尘。
“你对毒木上瘾了……”伊拉悲痛地说道，“我也有过，很难戒掉的……”
“对不起……”桑切斯深深地对伊拉鞠了一躬，“好了，我们进隧道吧。”
这里有一间黑暗的店铺。
“先生？先生？我要一只船！”
“好嘞，孩子，我这儿可全是上等货——不论是毒品，烟草，还是树皮粉！”
“这是走私商店……”伊拉踮起脚，在桑切斯耳边说道。
“999个埃里克斯！”
“噢……”
多尔略带怜悯地交出了所有的金币，将充气船充满了气，扛出了隧道。
“启程吧……”桑切斯点了一口烟，又一次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次小岛——包含了欣喜，无奈，渴望，留恋。
四
突然，桑切斯狂躁起来，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他狞笑着缓缓移向多尔，伸出两只手……
多尔被逼得往后退，胆怯地叫道：
“你……你要干什么？”
那些伙伴们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死胖子！干掉他！”
“真是个累赘！干掉他！我们还能多活一阵子！”
伊拉知道桑切斯又犯病了，她冲过去，抱紧了兔子的腰。
“冷静……桑切斯，”伊拉死死地搂住桑德拉，将他向后拖拽，“冷静……”
桑切斯突然变得很悲痛，他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走吧，朋友们。”
看着遗憾而悲伤的桑切斯，伊拉走上前去。
“你现在需要一个吻，亲爱的，”伊拉轻轻的踮起脚，在桑切斯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去美丽的天堂，桑切斯。”
狂风卷着生冷的雨点落在小船上，惊涛骇浪在身边涌动。伊拉被冲出了船外，桑切斯急忙将她拖了回来。但是小船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有要翻的趋势！桑切斯使劲将浆偏向另一头，却无法撼动小船一下！小船剧烈地颠簸着，倾斜向一头，多尔也在用力地摇动船桨，奈何风浪实在是过于迅猛……
“哗啦——”
终于，小船翻了！伊拉早已经不省人事，缓缓沉下去，嘴里吐出一串串泡泡。多尔鼓足了一肚子气，努力地向上浮，试图抓住翻滚着的小船。
桑切斯屏住呼吸，挥动着手臂，追逐着伊拉下沉的方向。多尔终于攀住了小船，浑身湿透的他露出水面，大声呼喊着桑切斯和伊拉的名字。
他的呼喊声被巨大的浪涛淹没了，随着暴风传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与此同时，桑切斯也终于追上了下沉的伊拉，他双手托住伊拉，奋力上浮……
桑切斯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水面，他甩甩头上的水，也死死地攀住了小船……
五
当伊拉从昏迷中醒来时，她在一座清新的小岛上。
微风，阳光，雨露的气息，鲜花，小草，树苗的香气。她正躺在草地上，自己的珍珠发卡正躺在一旁。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是惊喜的尖叫：
“她醒啦！桑切斯！”
伊拉想要坐起身来，奈何力不从心，身不由己。
“伊拉！你终于醒了，朋友，你病了，静养一阵子吧。”
好像不是原先那种不冷不热的语气了，好像融入了一些阳光。对，阳光！伊拉抬头看看天空——天空是蓝色的，而不是昏暗的黑色，太阳是耀眼的金黄，而不是暗淡的血红……
身边并不是奇形怪状的枯木，而是一丛丛美丽的植物，鸟语花香的世界，这还是我从未见到的！
自99年的那次灾难后，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象！一刹那，她恍若如在梦中，但她不敢动，怕把这美好打碎。
“伊拉，你怎么啦？这一切都是真的！昨夜，我们到了这个原始的，未被污染的小岛上，没有居民，是真正的好地方！”
多尔似乎看透了伊拉的内心，发起了一阵长篇大论。
“噢……真的吗？我的帆布包呢？镇定剂不会丢了吧！”
“哈哈，伊拉，它们就在树洞里呢！”
这一切，美丽得不可置信，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末世的苦楚，和新生的美好。
桑切斯拎起一个临时编起的篮子，说道：
“好好休息，伊拉，我要去采些植物。”
说着，桑切斯走向旁边的一个草坡。看着桑切斯的背影，伊拉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弯成筒形，高喊了一声：
“桑切斯，我爱你！”
一切都凝固了几秒钟，似乎时间也在为这一刻而震惊。
桑切斯先是不可置信地回头愣了一会儿，然后不自然地走上了草坡，什么都没说。似乎这句话净化了桑切斯心中的恶念，他心中有一股暖流在缓缓蔓延。
多尔拿着香蕉的手也凝固住了，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将半根香蕉丢进嘴里，说道：
“亲爱的朋友，昨夜我们都湿透了，恐怕一阵子好不了了！”
“噢，是吗？”伊拉笑着回应，“不会有事的。”
深夜，伊拉正趴在温泉边泡澡，她在日记中写到：
“我还以为我永远不会在落笔了，现在我过得很好，我真希望，我们能从这个小岛做起，创造一个没有核污染，没有酸雨，没有病痛，没有死亡的新世界，就像这个美丽的小岛一样。
3103年7月21日”
尾声
第二天清晨，伊拉发现，自己睡的树洞中多了一件漂亮的草裙，上面画着一朵被打了一个叉的蘑菇云——那是桑切斯送给她的礼物，或许，是想告诉她——走出过去的阴影吧，一切将重新起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