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杏青梅子小

古人常以杏青梅小来喻不成熟的感情。情窦初开，对甜，还是蛮钟爱的。当初我和她的感情也是如此。不过，这也不全是我们的问题，还有牙的一半儿，谁让它“齿软怕尝酸”呢！

我和她都是课代表，我在10班，她在9班，我们的相逢是必然的，至于相识，纯属语文老师的无心之举——让我们一起问作业。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熟了。

那年花下，记得初识谢娘时

走廊花下，初识君时，未知君是谢娘。

说起我和她的第一次单独见面，是在教室门口儿，她告知我，以后一起问作业。

那天是上午，刚刚下过雨，长空如洗。渗着雨后微凉的风儿，透过走廊半掩的窗子，扑在身上，湿湿的，软软的，舒坦极了。柔软的西风，有微微飘乱她勉强过肩的头发。“两鬓蝉云梳未起”，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但也不全是，上面的那层，是编的——捋两股，从两侧开始编，引到中央时，打个结，自然下垂。不需修饰，美态十足。

不知何时，几朵花儿吹落在窗台。“须插向，鬓边斜。”那会儿还真有股想把花插在他

她头上的冲动，但还是理智大于冲动，克制住了。现在想来，当时真傻，一点儿也不知道“花开须折直须折，莫待花尽空折枝”的那种悔恨，也不晓得“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的那种无奈。当时，虽然是秋天，但我言秋日胜春朝。

花儿，我是叫不上名字的，红中带绯，绯里藏白。不算洁，也不算艳，像极了她的脸。玉颜沁芳，两片浅霞上腮颊。我不是柳永，更不会恐旁人笑我而不把名花比。相反，我更羡慕崔护和李白，人面桃花相映红，云想衣裳花相容。可惜，没才思，只得就此作罢。

且将秋水剪瞳神，别人是这样评价西湖的。她的眼睛，虽不如西湖，不比阮籍，但也不输江南女子。秋水盈盈，盈盈的秋水外，是一副金丝眼镜，镜下，是小巧玲珑的玉鼻，美中不足的，唯有长期戴眼镜而压出的两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再往下，就是樱桃般的小嘴儿，没有口红，但也不逊色多少。瓜子脸，五官精致，芙蓉嫩脸。唔，还有眉毛！这既不是蛾眉，也不是柳叶，却兼具了蛾眉的头和柳叶的身，别有一番风韵。被校服的领子藏了一半的锁骨，并不算突出，似乎也在诉说着她消瘦有余，丰腴不足的身形。

到了下午，她问我放学要不要一起走，我说好。

到了放学，我在教室里一边等她来找我，一边同打扫卫生的同学聊天。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来，我有些急了，到门口一看，隔壁已经熄灯了，一个人也没有。心想：她怎么能这样儿，约别人一起走，自己先跑了。现在，倒有些说不准当时的心情了，不知是气愤，还是失落，抑或是“道休孤密约”的失望与仅存的一丝希望。

第二天，我本不打算给她好脸色，可看到她微笑着走来，我怎么也摆不出臭脸，只好也看着她笑笑。待到跟前，我和她几乎同时开口，问彼此昨天的事儿，刚说一两个字，她一笑说：“你先说”，我说：“你先说”。四眸相对，均是一笑。原来，她没有看到我，就以为我先走了。相顾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又是一声浅笑。

第二天晚上，我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在走廊里等到了她。

那年秋天落花下，羞答答，两颗心儿，不知花落谁家，人如画，初识她！

疫情突发，行人立马意迟迟

相识未足旬月，疫情突发，帮她带书。她走时，我推着自行车，真是“行人立马意迟迟”。

愚人节前后，新冠再次席卷全球，当学校下上网课的通知时，我登时如遭电击，从头凉到脚趾，真的很怕和她失去了联系。一下课，我就铆足了勇气去找她要联系方式，当时十分紧张，说话也磕磕巴巴的，脸涨得通红，就是比傍晚的火烧云还要红个两三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向女孩子要联系方式。当即，她就用便利贴写下了她的QQ号和昵称给我。我害怕被别人发现，就把有字的部分裁了下来，仔细藏好，加完她之后，那张纸条我也没舍得扔，就把它藏在衣柜的暗格里，直到现在，也还存着。

放学，我的右肩背着一个并不算鼓的书包，一只手提着书筐，在走廊门口等她。他的书很多，书包装得满满的，手里还抱着十来本。我果断决定帮她拎书包。她的书包是白色的，用了很久，仍然很新，包上的几道蓝色条纹，显得很成熟，可拉链上挂的小黄鸭，却无时不在诉说着她的顽皮。我们在二楼，楼层不高，台阶却不少，下起来还是蛮费劲儿的，车区也不算远，下了楼梯，转身走另一个门儿就是了。

到了车旁，我的书筐放在车后座，她的书放到了车篮里，我推车，她帮我扶着书筐，一前一后，这样聊着走出了校门。

到了接送点儿，接她的人还没来，我就在那陪她等了一会儿。

她拿出两张卫生纸，递过来，说让我擦擦汗，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辛幼安的那句“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虽然她没穿成红巾翠袖，但一身校服也无从遮掩，

她如出水芙蕖的本色，昭洁而不高傲，娇艳而不落俗，招人亲近。更何况，我流的也不是泪，哪有什么资格让九天仙女为我拭泪。她的手指很细，说不上是纤玉，也称得上是柔荑。肤色很白，皓质呈露，无意间看到她脸上的发丝，有些许凌乱，或落在眼睑周围，或稍过鼻尖，抑或沾在嘴角附近，很是狼狈。我接过纸，她也理了理脸上的碎发，将之掠在耳后。

接她的人来了，是她的母亲，中间的很多事都模糊了，独一让我挥之不去的，是她坐在电车的后座，转身向我挥手告别，特别是她歪着头留下的笑靥，“向人微露丁香颗”。我一只手扶着车，另一只手向她挥应。苎萝人已当风立，暮春的风，吹起离愁，迢迢不断如春水。我倒真想把我整个人都送给她，这样，也省得人间没个安排地与她岁岁长相见。行人立马意迟迟，行色苦愁人，我纵使终日劈桃穰，也不过还是深心未忍轻分付。

后主说：“别时容易见时难”，可眼前却是“相见是难别亦难”行人立马不忍别，别离时，意迟迟……

摸鱼嬉戏，春愁不上小眉山

网课期间，少不了摸鱼嬉戏，当时离中考还早，感不到中考的压迫。故而“春愁不上眉山，日长慵倚雕栏”，虽不能携手暗相期，走近蔷薇架底，却能在网上生擒彼此心间。

和她摸鱼，摸的次数最多的就是英语课，英语老师的设备经常出问题，一出问题就要上自习，和她摸鱼的机会也就来了。

摸鱼的内容，大抵是彼此的爱好，对文章的见解，最近的生活趣事，偶尔也彼此诉苦，期盼开学……

有一次我模仿了纳兰性德的一首《虞美人》，也填了一阙发给她看，她回复说好，我又侃她说：“那你有没有‘闲教玉笼鹦鹉念君诗’”？她很配合的回答，“我也没有鹦鹉呀”，发完她还附了一张做鬼脸的表情包。我说：“可你有狗子啊，干嘛不闲对狗子念郎词？”我也附了张鬼脸的表情，大概过了两分钟，她发过来个视频，是她拿着语文书，把我的词读给正在床上晒太阳的狗子听，她煞有其事的样子，当真是好笑。

还有一次给我的印象也十分深刻，那就是她给我发了几段音频，有她的吉他独奏，也有她的清唱，有时候真搞不懂，我又没有樱桃嘴儿，他干嘛给我发一曲清歌？！玩笑归玩笑，她唱的的确很好，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我也听懂了。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是啊，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听了之后我有唏嘘，也有感慨。古人倒是诚不欺我，“犹恐春阴咽管弦”或许是春天的原因，我也听出了一丝伤感。晏同叔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为怜取眼前的人儿，不让她蹙损黛蛾，我特地填了首《唐多令》，来逗她开心：

新绿小蘋洲，初消冻水流。燕依依、重宿青楼，楼外青山寒料峭，犹寂寂、似穷秋。

红板矮桥头，佳人笑得不？鲽双双、不许轻愁，蹙损黛蛾疼杀我，来无计、为郊游。

词大意是说，长满水草的小洲绿了，河上的冰融化了，燕子依依，再一次投宿在美人住的青楼上（注意，此处的青楼指美人的居所，非烟花场所），楼外的青山犹在沉睡，真不知道它有多贪睡，还像秋天那样没有变化。铺有红色桥板的矮桥头，美人，你笑了没？（不读作孚）成双成对的比目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我可不许你有一丁点儿的愁绪，蹙损了眉梢，可会心疼死我，没有别的办法逗你开心，只好请你去郊游。

这首词我给她吟了一遍，也讲明了意思，可把她高兴的不轻，最后说：“好，这是你说的，你欠我一次郊游，我可给你记着呢，不许耍赖。”虽然隔着电话，我还是能听出她的开心。

朱竹垞说静志“春愁不上眉山”是，静志是“一十二三年纪”。那时，我和她也才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希望春愁也莫上我们眉间，也好日长慵倚雕阑，生擒彼此心间。

核酸闲隙，幽约独向郎边去

疫情期间，少不了出门做核酸，核酸后，背着家人约会，是十分刺激的，虽然只有一次，却让我铭记。

他不是小周后，我也不是李后主，所以就没有“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更不会出阁到一向偎人颤，教君恣意怜的地步。至于地点，是她定的，在公安局对面的人工湖的公园里，那里有几根巨大的汉白玉石柱。当时没有黑天，也就没有了“花明月暗笼轻雾”这一说。

来之前，她应该是哭过，说话时鼻音很重，而且口罩没有遮挡住的部分，还有几行尚未干透的泪痕。

看着她这副模样，真的很揪心，沿着湖和她继续往东走，通过谈话我才知道他父母吵架了，吵得很凶，说着他就有些抽搐了，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很想像电视剧中的男主那般，将肩膀给到她，但不知道是感到虚伪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我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最后，我握住她的手说：“哭吧，哭出来可能会好受些。”她说她没事，却越哭越厉害，眼前的人儿真是“新啼痕间旧啼痕”。

核酸后的约会，算不上美好，倒也把我和她的关系拉近了一大步。天近黄昏，安排肠断到黄昏，虽没有雨打梨花，让彼此销魂。

幽约独向郎边去，安排肠断到黄昏，安排肠断到黄昏，到黄昏……

返校时候，才悟昨宵春梦好

春梦好，那是因为今朝斗草赢？返校后，和她一日一回见。还犹道：“看不足，一日千回，眼转迷离”，或许，这才是昨宵春梦好的真谛。

那天我去的很早，大约6点我就到了，放下书包，就到楼梯口对着的窗户那儿，站着，往下看，正好能看到所有要上楼的人，苦苦寻觅，只恐将她错过，别说，在那寻找的那会儿真有点儿“终日望君君不至”的感觉。窗外的花树，希望栖息着喜鹊，也好让我留下念想，举头闻鹊喜。不然我可不想像吕岩那样叹上两句，“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30左右，她来了，我们彼此打了个招呼。梦里千言，可到了眼前竟是无语凝噎，当时真楞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彼此之间，会心一笑。

昨宵春梦好，今朝喜鹊鸣，返校时候，见到她或许就是最大的幸运。

废寝忘食，衣带渐宽终不悔

周中课后服务前，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留给学生吃饭。他

她要减肥，晚上只吃一个面包，剩下的时间，大都付与了操场，至于我，不忍心拒绝她，也就跟着来了。

操场是正规的，就是有些破旧，塑胶跑道也是坑坑洼洼的，场内是草地，上面摆着几个绣了一半的足球架，还有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大铁笼子。暮春时节，草地上的小草，格外葱郁，尤其是刚下过雨的傍晚，雨过天晴，雨水在草叶的尖端自然下垂，似滴未滴，映出黄昏。有时一阵暖风吹过，跑到外的几棵叫不出名的树的叶子，随风舞点自蹁跹。

铅华洗净，风景尤佳。脚下生劲风，她在内，我在外，跑到边缘的小草，也忍不住频频摇首惹人怜。颓阳洒下，一半洒在由器材室屋顶改造的露天主席台上，另一半照亮前行的跑道。

当时我很胖，170多斤，她比我轻60斤左右，每次我跑不动的时候都是她给我加油，弄得我都快分不清到底谁是陪跑了。

夕阳透过她脸上几丝微微沁出的汗滴，俏脸微红，像是“绿酒初尝人易醉”，醉后对酒，“花腮酒面红相向”。我看得有些痴了，这时她猛的捶我一拳，跑开三五步，转过身来，左手拉长下眼皮，翻着白眼，吐着长舌，喊着来追我呀。尚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先跑了。我也不甘落后，紧追不舍，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就肩并肩地在操场上晃悠。她脸上的汗，也不再是几根细丝，取而代之的是豆大的汗珠，香汗淋漓，夕阳，也映在其中。额间的碎发，也十分凌乱，几缕识趣儿的蘋风，轻轻吹着她刚散下而准备重新扎上的秀发，怦怦的心跳，浅浅的发香，也都随着蘋风，没入烟霞。

周中的美好，大抵在于斯，至于周末，虽然也不错，却有几分不情愿。

体育中考临近，学校开放了器材室，允许同学们周末来学校训练。

我虽然胖，但我选的跳绳和实心球都能拿到满分，只有一千米是勉强及格。而她就不一样了，跳绳差20个左右，至于篮球八字运球拿满分，基本是不现实的，想拿高分，只能多练。所以，周末的训练她来了，本该在下午休眠的我，也被喊来了。

刚开始的那天下午，所有的同学都很认真，而此后，随着老师管理的松弛，大多数同学也都放松了，甚至停止了练习考试的科目，去聊聊天，打打球，后来，我和她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有一次，她说他想打羽毛球，可我们既没有拍，也没有球，我说：“那就去借呗”，她说她抛不开脸，我说：“我还害羞呢”。她哈哈一笑，接着说，“那就猜拳，谁输了谁去”，果不其然，我输了。我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刚看到一对打羽毛球的伙计，我还没有开口，就被拒了。没办法，我们只好继续溜达，溜到教学楼前时，我的一位同学问：“打球吧？！”我竟不过脑子地客套着说：“不打”话音未落，我就叫悔不迭，转身看了看她，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我想跟她说声抱歉，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在，我的那位同学非常有眼力劲儿，“谁问你了，我问你后面的小姑娘的，真没礼貌，不知道女士优先吗？”他半开玩笑地说。

令我忘餐跑步，令我废寝锻炼。如今衣带渐宽，却不足悔，更没有因而憔悴，只是多了几分健康美。

李易安“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女心情，偷眼暗形相；晏叔原亦曾咏道：叶底杏青梅小，当筵独占韶华。她是杏青，我是梅小，这是甜蜜，亦是青涩。

叶底杏青梅子小，和她的故事，大致如斯，至于结局，请允许我存些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