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依旧到来

春天依旧到来

沄 杉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这句诗，因其蕴含的深刻哲理与高昂斗志，成为经典的诗句，也成为每个冬天很多人心中的自我暗示与鼓舞。然而，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冬天，因为一场不期而遇的新冠疫情，而变得格外漫长，本应接踵而至的庚子之春，也变得让人格外纠结。

1月23日，腊月二十九，正当亿万人民年货置齐准备辞旧迎新之际，武汉官方发布了武汉封城的通告，当日10时起，武汉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封城之前，坊间已在流传武汉出现病毒的事，但是做为武汉甚至湖北之外的居民，大多数人起初并没把这个说法太当回事。直至封城之时，人们心中才有些慌张，毕竟此前一个城市封城的事件闻所未闻。庚子年，果然不太平。

这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还在北京求学的女儿，虽然北京与武汉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但是经历过非典的我们，已经知道疫情的传染不但迅速而且诡异，只有十几岁，生活经验不足的女儿独自一人在外，不由让我们非常的担心。立即给女儿打电话，得到的消息更令人不安，她们的学校已经封闭，不许学生外出，集训、上课已经要求师生都戴上口罩，学校已有学生发烧并被隔离……我和丈夫当即商定去北京把女儿接回来，第二天，大年三十清晨六点多，我就登上了去北京的高铁，到学校后即办理繁琐的离校手续，之后就赶乘回郑州的高铁，整整一天马不停蹄，终于晚上10时带着女儿平安到家，虽然一日三餐都没顾上吃，虽然全身累得像是散了架一般，虽然等了一年的春晚已经过了大半，但当时心里想的是女儿平安、家人团聚就好。

没有了家庭聚会，没有了亲友拜年，一个从未如此冷清的春节就这样度过。接下来，令人惶恐不安的消息纷至沓来，小区实行封闭措施，进门量测体温，凭卡出入，一天一家只能有一个人出小区一次；原定初七单位的上班一再延迟，企业停工，学校停课，商场、饭店、影院、公园等都关了门；辖区公共交通、来往客运班车、旅游客车等暂时停运，城市地铁、公交减少了运营班次……曾经高速迈进的社会步伐，骤然间放缓并几近停滞。

而电视里的提示，小区里的标语，都是倡导宅在家里不要外出的宣传，普通居民宅在家里不出门，就是对战疫情作出了贡献，并且提到了爱国的政治高度。在限制与动员的协力作用下，千家万户宅居的生活开始了。

虽说家庭是人生的港湾，每天都要驶进来停泊，但是宅居与通常的居家并不完全一样，虽然大同小异，却又花样不一。我家的宅居主要是五招，一是强化免疫，办法是早起拍腋下淋巴100下，叫醒免疫系统；二是室内运动，每天在家里的客厅里走几百个来回，足不出户，微信运动上每天居然都有一万多步；三是辅以食疗，绿豆汤、银耳汤、香菇汤轮番上阵；四是加强保健，睡前泡脚，姜片蘸淡盐水刮搓脊背；五是家庭防疫，只要是外出，哪怕是去一趟超市回来，也要在门口来一次全方位消毒，之后躲进自己的房间隔离两小时，家人之间也不串门聚集，甚至吃饭都采取分餐制……

立春的第二天，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却是这个冬天市区第一场铺满了地面的雪，要是往年我会为这场迟到的雪欢呼，但是今年这场雪，却让人欢呼不出来。我站在窗户跟前望着外面，天空像一张阴郁的脸，白雪覆盖下的屋顶萧瑟、冷清，往日雪后大人忙拍照小孩堆雪人的小区里空空荡荡，远处的高架桥上，偶有一两辆汽车驶过，便像飞鸟消失不见。这情景让人心中更加茫然。

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关注抗击疫情的进展，不停的翻看手机资讯，为每一个确诊及疑似病倒增长忧虑，为每一个战疫的好消息振奋，每一天都在盼望疫情拐点早日到来。

这不是我觉悟多高，而是国家有难，我们每个公民都无法置身事外。在抗非典那一年，我家的一个亲戚，一名年轻的军医，就在小汤山医院救治非典病人时受到致命的感染，并长眠在小汤山。

这次抗新冠，我的小侄子，家乡医院的年轻大夫，也奋战在抗疫情一线，由于县级医院防护设备简陋，没有防护服，没有护目镜，只有简单的口罩，让我们全家人都为他捏把汗。但这个90后大男孩十分阳光，时而在给我们的视频里说接诊发烧儿童的事，还说分不清是新冠还是普通的流感，让我们都紧张不已。他却故做轻松，每天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主动提出与父母分开生活，自我隔离，一切自理。灾难，让这个长不大的小侄子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许多。

从2月中旬开始，每天的新增病例开始一路下降，人们看到了战胜疫情的希望，心中的焦虑慢慢平复，精神渐渐放松，宅居生活也变得从容、自在。我开始每日抽出一定的时间读书，做笔记，有时慢悠悠地喝一杯咖啡，也会到超市买点鸡鱼回来，做几个好菜，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地会个餐。

就在这时，我警官丈夫的单位启动战时工作机制，所有民警集中定点隔离20天，封闭式工作20天。这意味着我和女儿将有40天见不着他。作为一名警嫂，虽然我早已习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不在身边，但面对此次严峻的疫情，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感到不舍。我一边为他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叮咛这嘱咐那。而这个平时就沉默寡言的中原汉子，此时显得话更少，只是默默地为我和女儿采购了足可以吃一周的菜，为天然气卡充了值，为汽车作了保养，缴纳了停车费，小区出入证办理了核验，对电气进行了全面检查，再次核实了社区警电话……那个行事粗放的他，此时竟然变得心细如发。

平时喜欢独处的女儿，此时也变得格外懂事。每天除了雷打不动的上网课，做笔记，写作业，还经常与我互动一下，或一起锻炼身体，或找个话题调侃，有时没来由地便做个鬼脸、卖个萌，感觉是在故意逗我开心。

3月22日清晨，我在走出小区之时，意外地发现门岗撤了，小区可以自由出入了。抬头望了望宅居前还是满目灰黄如今已一片青绿的树，还有树上方那高远蔚蓝的天空，那一刻我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这意味着连续50余天的抗疫宅居生活正式结束了，虽然学校还不能开学，商场还不能像从前那样摩肩接踵，饭店还不能像从前觥筹交错，但是，我们毕竟可以走向大自然，自由地呼吸清新的空气了。

宅居期间，电视上的一句话曾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真的，那个冬天虽然有风雪，有病毒，有伤痛，有着太多的意外，但春天依旧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