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设计师

（小小说）

康 默

道路设计师李中华的妻子肖珊珊，有儿子李原；她对老公的道路设计一窍不通，却有本事设计儿子美好的未来，是远近闻名的“人生设计师”。从怀孕设计胎教开始，到婴幼阶段设计娃娃学语和智力开发，学龄前又是书法画画弹琴系列设计，都是为了这株独苗美好的未来。然而拔苗助长，后果可想而知。

李原自小娇生惯养，读书没兴趣，考不上大学，就读普通中专，毕业后呆在家里吃了几年闲饭。有天傍晚他到广场闲逛，一位残疾姑娘表演用脚穿针线、用筷子吃饭和书法引起他的兴趣。姑娘不仅能自食其力，还为残疾同胞创办企业服务社会。李原苦笑了一下，连断胳膊缺手的都能养活自己，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就认栽了呢！第二天，他毅然告别父母，外出打工谋生。

李原到了城里，先在一家餐馆厨房洗菜、洗碗打杂，被主厨的师傅看中，收他为徒。一年后又认作义子，传授祖传厨艺……李原几年没有回家过年，也没有告诉父母干啥，只说在一家大企业工作。庚子年春节，总算能回家与父母团聚。除夕团圆饭，儿子毛遂自荐：“爸妈，今晚你们放假，我下厨吧。”肖珊珊荡出一脸幸福的微笑，问道：“你打算做啥菜呀？”李原很有把握说：“剁椒鱼头、红烧炸排、蚝油芥菜、盐鸡、海蛎煎……”既有闽南特色，又有传统美味，两老眉开眼笑，频频点头。

李中华疑惑问：“儿子你要怎么煮呢？”李原有条不紊地说道：“选鲢鱼头，热锅煎一下，铺上剁椒蒸8分钟，虚火再蒸两分钟。油烧热冒青烟时离火，数三个数，浇在鱼头上。取上等排骨，在油里炸一下，再用配料往上浇。芥菜焯水，淋上蚝油和鱼露。盐鸡以细盐、五香粉抹均腌透，放在高压锅不盖顶，慢火煎熟……”

父母一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儿子提出看法。妈说：“剁椒鱼头这玩艺儿南方不适，那一大堆剁椒红艳艳好看难入口啊。”爸接上说：“排骨一炸，老年人缺牙又松动难啃，哪会好吃呀？”妈又说：“蚝油咸，鱼露也咸，不好同用，选其中的一样好些！还有……”

没有等妈的话说完，李原神情黯然，刚才的笑意便像风一样飞走了，说：“我有点累了，你们爱煮啥便煮点啥吧！”说完，走进了内屋。

父母面面相觑。难得的一顿“坐享其成”的团圆饭被煮砸了，没有想到竟然因为没有双方合意的设计，而变得一场欢喜一场空！

肖珊珊套上围裙，操起匙子，围着锅台转，李中华老老实实打下手，共同煮了一顿自己认为很满意的除夕饭，迎接多年不在身边的儿子。可是这么一搅，这顿年夜饭却走了味。

第二天一大早，李原向父母告辞，因为儿子单位有一场重要的结婚酒宴由他主厨，有几个菜谱非他莫属，不去不行啊。李原临行时拿出一张10万元的建行储蓄卡，递到妈手里，说：“这是儿子几年来自己挣的钱，孝敬你们，密码是妈的生日！”还给父亲展示了他在全国烹饪比武大赛获得的冠军奖状。

李原表示深深地谢意说：“几年来爸妈给我自由，留给空间，让我天马行空地绘出属于自己的五彩世界。谢谢爸妈！”

肖珊珊热泪盈眶、五味杂陈，李中华对老伴说：“你这位设计师该下岗了，大包大揽，就像航拍大地高高在上，会把人看扁的。我们确实老了，儿子的未来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设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