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的味道

老伴的味道(小小说)

康 默

叶海离了，他终于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逢老友还举起双臂吹嘘：“哈哈，自由真是无价之宝啊！

前星期一，叶海和老伴唐容结婚50周年，恰恰也就在这一天，说离就“离”了，只是没去民政局领证。不是因贪腐嫖赌，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而是芝麻大的家务琐事，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而真的大吵只这一次。

那天，叶海的几位初中同学到市里找他，主人热情地邀请学兄学弟在家吃顿便饭。只要几个青菜、一碗海蛎豆腐汤，再加上一大盘老叶爱吃的红烧五花肉，非让同学们撑破肚皮不可。当老板的老丁还带来一瓶家藏的茅台。说来该有事，唐容遇超市促销，买回三斤后腿肉，煮了一大盆。等同学们走了，唐容兴奋地问：“老公，红烧五花肉煮得怎么样？”

叶海气不打自来，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句：“屁五花肉，嚼不烂，吃了塞牙！”一句“屁五花肉”激怒了唐容，抱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给掌声还挨大棒。当然，加上平时妻管严，叶海有限的宽容度，像缺堤的洪水泄出来，夫妻俩大吵了一架。叶海冲口而出离吧！唐容恶狠狠地说：“老不羞，你有那个胆，我没那张脸！绝不会和你进民政局大门的！”之后，买了第二天的机票，飞往上海女儿家了。

日子总得过，只是如今叶海肚子饿了，没有人催他吃饭，屋里屋外孤单一人。他走进厨房，打开满是空气的冰箱，就几根萝卜、一个臭鸡蛋，这也难不倒他。他像年轻人一样打开手机，有啥不能解决的？好就好在，老伴不在身边，就不会再有老母鸡叽叽喳喳管你，手机不离手短信、微聊任由他左右。

他点外卖，订了份五花肉芋头煲。

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外卖送上门。香喷喷的五花肉味扑鼻而来，这是叶海酷爱的。没有老伴管，叶海想吃啥就吃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他故意嚼得吧唧吧唧响，似乎解恨似地气气空气中的唐容。不过嚼了几口，叶海咽不下去了，怎么还有一股腥味呀，他的脑子里马上蹦出一句：“没准又遇上死猪五花了吧？”

好在饭后给自己泡了杯“铁观音”，老叶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背起手来走到厨房，似乎有老伴的味道；转到卧室，一样有；回到客厅，还是有。一种淡淡的，有温度的，50年来不离不弃养成的味道……    哦，原来拥有和失去其实是一棵树上结出的两个果子。

半夜，叶海被一阵胃痉挛惊醒，呕吐不止，想打唐容的手机，突然想到他们离了，只好打了120救护车。

大夫问：“晚餐吃了什么？”“唉，红烧五花肉呗。”

“不至于吧，你又不是第一次吃？”大夫左摸摸右敲敲。

不是中毒，也不是急性炎症，最后，主任医生擦起额头上的汗，说，这是今年我遇到的第一例疑难杂症啊！

（1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