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竹筒过好年

田螺竹筒过好年（散文）

康默

闽南农村过年再丰盛的团圆饭，有两样东西不能缺？

辞猛虎，迎玉兔的农历1963年除夕夜，我家年夜饭就曾出现猪肉和鞭炮缺席。那年自养的猪不给力，咋就养不大，还长成僵猪，上不了肉毡。又缺钱买猪肉，父亲无奈地说：“没有猪肉今年过年将就将就吧。”大哥说：“没有猪肉下河摸鱼，下田拾田螺，有鱼、有螺肉一样过好年。”

除夕前一天，大哥下河捉鱼，我也发挥捡田螺的优势。冬日的阳光暖融融，我背上小竹篓，蹦蹦跳跳爬越一道山岭，到那片有水的梯田，挽起裤管下田。田里水清，草少，田螺的“行踪”逃不过读书郎的眼睛。黄褐色的田螺，有的吸附在稻头，有的爬上田埂晒太阳，也有的在水下行走，人在田埂上走，一瞄一个准，尽收囊中。捡到大而圆的母螺，放回繁衍后代。田螺拾回家用清水养一个晚上。

除夕下午，我从清水里捞出田螺，用铁钳剪去螺尾，准备就绪，让母亲取一部分水煮田螺，壳肉分离，取螺肉备用，另一部分炒田螺。炒田螺很简单，先将锅烧热，下油，加入蒜泥、姜末，将备好的田螺放入锅内，再加适量糖、酱油、醋、味精等调料，喜欢吃辣的可以加入少许辣椒，猛火炒熟再焖片刻，即可出锅。妈妈端上桌的一大碟香喷喷、热乎乎的田螺。

大哥也下厨帮忙，取鲢鱼头，加豆腐、冬笋、芥菜心、土豆、香菇等做火锅。还有爆炒田螺，香鱼焖豆腐，鲢鱼片炒青椒，溪虾油炸等。加上螺肉炒茭白，螺肉炒米粉，南瓜、皇帝菜、冬笋炒螺丝……十二盘摆满一大桌。自酿的糯米红酒各倒一杯，父亲举杯说：“满堂生辉，年年有余，螺肉吉庆，全家旺旺。”

“干杯！”还没说完，小弟小妹等不了齐“开动”，孩子们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在眼前晃动，飞快地夹上一个田螺，送进嘴里，全程不用手。用舌头支撑着田螺，调整着方向，嘴唇聚缩叼住田螺，气沉丹田，猛的一吸，藏匿在螺壳内的螺肉露出大半身，咬下丰满肥美的螺头肉，让螺肠留在壳里，吐壳盘里。我的嘬功也是兄弟姐妹中的佼佼者，“吧唧吧唧”响彻不停，增添了过年的热闹气氛。让我终生难忘的除夕团圆饭，嘬口田螺过把瘾成了我童年最大的乐趣。

年夜饭近尾声，大哥已经坐不住了，奔向大门口的埕角，点燃了一堆干草，干草上面垒干柴，干柴着火后，火势越来越猛，新砍的竹节，有短有长，有大有小，孩子们开始向火堆里扔湿竹节，燃烧的竹节，在夜空响起噼里啪啪的爆裂声，与 “嘣啪”乱响的鞭炮声，汇成一曲欢乐的交响曲。燃爆竹节持续了个把钟头，在火堆旁我们十多个同龄的少男童女们，既烤火取暖，又有说有笑，他们谁家里有鞭炮也拿出来分享，没有的玩捉迷藏，过家家，一直玩到夜深。小我一岁的堂弟从新衣袋子里摸出一串二十响的鞭炮，点燃一支香，来到火堆旁，右手拿着香，左手提着上端挂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引火索，咝咝咝火苗跳跃着“啪啪……”快接近尾声，他向空中抛出最后的一发，响炮在高空开花，“嘣”一声巨响，预示着壬寅年的结束，癸卯年的开始。等堂弟放完鞭炮，我大姐从厨房洗完碗筷出来，给我一束烟花礼炮，说：“拿去，奖励你的。”

父母子女多，我大姐没有读书的机会。但我姐历来非常关心我的学习，期末考试大姐要求，说：“默，如果期末主科你都能考90分以上的好成绩，过年我买礼炮让你解瘾。”一束炮姐弟情，让我难忘。

 （1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