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成真

二十世纪70年代，读高二的郑聪明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爬山了，从山上下来累得一塌糊涂，懒得洗澡就爬上床躲进被窝里，上下眼皮打起架，睡着了，他作了一个梦：

梦中的农村。啊！碧水青山，新鲜空气，小河清澈见底，怪石粼粼，鱼虾游玩嬉戏，林间飞禽走兽。这景，这情是他在城里所难得一见啊……

上山下乡动员会上他报了名。出发那天，锣鼓宣天送行，满载知青的大客车像乌龟爬行，在崎岖的公路上像醉汉跳舞摇摇晃晃。客车只能到乡所在地，各村干部已经到车站迎接知青们。郑聪明和十位同学，又徒步爬山越岭20多华里才到达插队安置的大平村，他开始了知青的艰苦生活。

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郑聪明，在农村过日子像喝苦瓜水，一口更比一口苦。到了夜晚更是孤灯难眠，停电点腊烛点煤油灯成自然，思亲更难熬，繁重的体力活压得他喘不过气。有一天，生产队长派他去农田改造，挑土筑堤，他已经挑了一天土，腰酸肩肿，要求调换一个不使肩的活计，队长不同意。郑聪明怪队长有意为难他，争吵了起来，队长吼道：“我这里是生产队又不是皇宫，想当少爷没门，请回吧。”这话刺痛了郑聪明幼小的心，旷工了，独自躲到小河边痛哭流涕了大半天。他爬上河边的大石头，躺在上面，仰望天上飞走的彩云，好像彩云带走他心中的烦恼。忽然，悬崖上一棵古老矮壮的老榕树映入他的眼帘，看上去枝不繁叶不茂，造型奇特，苍劲浑厚。崖上榕树没有土壤，扎根石缝，靠的是顽强的毅力，风吹雨打，在恶劣的环境中能顽强地活下来，郑聪明的心像被大锤砸了一下极为震憾。从此后，郑聪明以悬崖上的松树成为人生奋斗的榜样，痛苦、低沉、伤心他来到榕树面前寻求安慰和鼓励，也是这棵老榕树陪伴他在农村度过七八个春夏秋冬，榕树改变了他的命运。

1978年，郑聪明蹭上知青回城潮的好时机，幸运地被安排到市搬运公司踩三轮车。这时候大哥在市里讨不到老婆，去郊区找个姑娘倒插门。父母体弱多病，一家的生活重担在郑聪明身上。为了全家六口人三餐糊口，他除正常上班当搬运外，下班还要踩着三轮车揽私活，多赚点钱养家。有一天他给公园搬运树桩盆景去展馆，每盆树桩有品种，有雅号，还有标价，那标价高的令人咋舌。可是眼前树桩盆景还不如乡下河边悬崖上那棵古榕树呢。

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点不假。郑聪明晚上倒下床，老榕树的影子在蚊帐顶上晃荡着。他慢慢进入了梦香，成了盆景爱好者，还带着老榕树桩到各地展出……

感动不如行动，郑聪明利用休息日，专程再去插队的大平村，爬上悬崖将老榕树请回家，移植在一个陶瓷大盆中，从此他拥有了人生第一盆树桩盆景，摆在自家阳台上。凡上门来的亲朋好友看了这盆榕树，无不举大拇指赞不绝口；有一次去参加盆景展示，还有人出很高的价钱要买，他心中暗喜，隐约看到了树桩盆景的大好商机。他毅然告别搬运公司，专心去实现树桩盆景的美梦。

接下来的日子，郑聪明经常带着饭团或点心，忘寝废食，爬山涉水，登高山，入河道，寻找杂木树桩和枯死大树头。有一次他在南溪边穿行，一株溪柳在悬崖上招风引蝶，让人垂涎三尺。郑聪明瞪着瞧着，细细地品味着，久久地端祥着，一步步逼近到溪柳树下，试着壮着胆往上爬。他脚蹬凹处，手攀崖尖和树头慢慢上去，终于已抓住了溪柳树头，心里一阵兴奋，无奈溪柳根却撑不住他全身的重量，人和树双双滚落悬崖，好在下面是砂滩，他没有受伤，像这样的险遇又何赏只有一两次呢。

制作树桩盆景看似死景，实则活灵活现是有生命的活景。人工制作树桩盆景，一旦利刃入肉或枝杆调弯受压，切断了，刻坏了，尤如大夫割错了肉，拔错了齿，任你使出仙术修补，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呢。初学时，郑聪明曾对一棵很理想的榕树拿来开刀，本来只要把多余的一枝切去即完美，他却剪除一大一小，小枝不可多得，剪除后这棵盆景就上不了档次，他后悔莫及，伤心了好几天。后来摸到办法，先在纸上画出草图，确定增减枝条，才有可能万无一失。郑聪明进入素描培训班，求师问艺，学习画画知识。后来手不离铅笔，挑灯夜战，画了撕，撕了画，废掉的白纸一捆捆，直到能自如地将盆栽树桩完整地画出简单草图，标出树桩发展方向和格局，反复修改、调整，标注需要截剪和整枝的图案，直到定型后再动刀枪，不断练习，运作，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功了。

郑聪明在广泛采集、培育树桩的同时，注重盆景树桩的制作技艺。他还继承传统，大胆创新，博采众长。卷起铺盖，离开温馨的家，住在培育场，夜以继日，钻研技艺，一日三餐饮食不定时，得了胃病，有时疼痛难忍，只好拿根木棍撑住痛点，还坚持制作。他在攻克小叶片难题时，苦苦思索，竟坐在沙发椅上睡着了，梦见一位高师指点，问：“一棵果树结的果子越多，每粒果是小还是大？树的叶子难道不是一个道理吗？”郑聪明猛醒，控制叶片小如瓜子就要极大限度地增多叶片，常年调控。经过五年尝试和研究，榕树盆景的瓜子叶片控制终获成功，获得省级科技进步奖。

20年磨一剑，从悬崖上走下来的《风韵飘然》榕桩盆景，经他手上的精雕细琢，大自然的优美在小盆里浓缩，意境深邃，巧夺天工，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推荐参加世界花卉博览会，一举获得金奖，走向世界。

郑聪明娴悉的盆景制作技术和对中国花卉盆景的贡献，被国家有关部门授予“十大中国盆景艺术大师”的称号。他自豪地说：“美梦成真啊！”

（21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