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番薯的往事

闽南话地瓜叫番薯，尽管它有“海外来客”的身份，却对土壤的要求不高，不论是山地还是农田，不论是沙质土或是红壤地，种下去都能生长得很好。不得不提的是它在主粮奇缺或自然灾害时，能成为农民大众的救星，谁家里有番薯就算福气满满咯。沿海一带的农渔民的生活，一年到头离不了番薯。早上地瓜汤，晚上地瓜粥；鲜番薯挖光吃完了，就吃地瓜干。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不喜欢吃番薯，可又不得不吃。番薯不管是蒸着吃、煮着吃，还是烤着吃，或是加工成各种美味佳肴，都能填饱肚子啊，可以说番薯可以帮人们度过缺粮的日子。

小时候，记得有一年水旱灾连连，据说是百年不遇的大灾。青黄不接的秋冬，家里藏的各种番薯干品吃光了，新的番薯又未成熟，接替不上。大哥拉着我上番薯园，找一丘最早种的番薯，顺着藤蔓找到藤头，他小心翼翼地用小铁铲拨开土块，往下挖，露出如纺垂似的小薯围绕母藤成了一窝。大哥详细交代：旺丛（每丛藤结薯5个以上）“偷”（掏的意思）2个，不超3，小旺（每丛5个以下）只“偷”1至2个，让那些幸存的薯囝继续长大。“偷”过后大哥再把土掩盖恢复原样。被掏回来如拳头大的薯块，晚上煮一锅番薯稀饭全家老少打打牙祭，也吃得不奕乐乎。

我学会了掏薯的“偷”技后，曾发挥过作用。有一天，几个放牛娃到偏远的山上放牛，小我1岁的堂弟因睡懒觉，顾不上吃早饭就赶牛上山了。肚子饿得叽咕叫，又不想回家吃点啥，我说：“这里不是有番薯园吗？”堂弟指着一片藤蔓茂盛的番薯园，说：“那就是三叔家最早种的番薯，但还不成熟呀。”我二话没说跳下薯园，用树枝撬开土块，大约掏了十来丛，摘下个头最大的薯儿。然后挖一个土坑，放上拾来的干树枝、茅草，烧起一堆火，坑的四周和火的上面排放好番薯，再用厚厚的泥土覆盖封密，过了个把钟头，撬开发白的干土块，啊，番薯熟透了，娃们见者有份，当然让堂弟填饱了肚子。后来在我家遇到三叔，我坦白了此事；他佯装怒气，吼道：“你这个坏番薯崽！”一只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在讲究营养、保健的时代，番薯一跃成为人人追求的健康食品，具抗癌、减肥、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等功能。为了健康，儿女开始热衷于买番薯回家，不但自己吃还要求我和老伴一起吃。为此，拒吃番薯多年的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每日一“番”。这一开始，却发现，番薯的味道中充满了童年的记忆，兼之品种更为丰富，除了红番薯、黄番薯，还有了白色和紫色的，比之过去更加美味，红的甘甜，黄的粉糯，白的香软，紫的营养颇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不但自己吃番薯，还监督老伴一起吃。要我说，如果要选一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农作物，八成就是指番薯了。今年春节，三叔到我城里的家作客，我在酒店摆了大席，除了甲鱼、大虾，还有“黄金丸子”“紫气东来”。“黄金丸子”是黄番薯做的，“紫气东来”则是用上好的紫薯做羹。主食还有大名鼎鼎闽南芋饺，那饺皮也用了番薯粉。异彩纷呈，吃口香脆，却一嘴的番薯味。三叔公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你这个番薯崽啊，把你小时偷的都还给了三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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