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居士

卢泰生要在老家的大山森林里创办石蛙养殖场，考察时他踏遍山涧每个水潭，每块平地，水流缓急，水质状况，比了又比，量了又量，入心入脑。

有一天卢泰生手持一根长竹杆在试潭水深浅时，一条花斑纹草蛇奋力追赶一只大石蛙。石蛙虽然身强体壮，却有点笨拙，弹跳像称砣落地，爬行慢慢吞吞，休想从蛇口逃生。可石蛙求生欲强，毫不气馁，忽然急中生智调转方向逃离草蛇。捕猎技巧老练的草蛇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想玩这一手没门。面对已精疲力竭的石蛙，草蛇稳操胜卷，抬起扁平的头，吐出鲜红的长舌，伸向石蛙的后脚。这一幕正好被卢泰生看在眼里，说时迟那时快，他一竹杆狠狠敲打草蛇抬起的头。到嘴的猎物被竹杆搅局，草蛇气从心生，死死卷着竹杆，双眼暴凸盯住泰生。他迅速抽回竹杆，往草蛇七寸打去，草蛇一看不妙，急匆匆溜之大吉。

石蛙惊魂甫定，后肢受伤，一时爬不动。泰生双手将它捧起来带回家放入一个备用水箱里。仔细检查幸好骨头没折断，只是皮肤红肿破损。卢泰生给母蛙送个美名，叫“山涧居士”，既文雅又顺口。居士成了他办场认识的第一个野生动物，也是他最亲密的好友。

泰生是个细心人，对待伤蛙尽心尽责，就像母亲照顾婴儿似的，日日夜夜都守护着。啥时喂食，啥时换药，啥时换水，升温降温，他都了如指掌。元宵节过后，受伤的母蛙完全康复了，泰生高兴得又唱又跳。“居士”九死一生，又第一次受到人类如此高的礼遇，自然十分感动。去年夏天，天气闷热，居士跑出洞穴寻食乘凉。“呱”一声，跳到一块大石头上，一束亮晃晃的手电光照射过来，随着一个网兜从头顶扣下来，眼看要被罩入网中。“居士”脑子一激灵，向下边水潭一溜，网罩在石头上，它终于逃过了下锅的厄运，好险啊。

泰生将居士双手捧着，放到清澈的小溪流中，居士展开四足漂浮在水面上，前脚伸直，后足用力一蹬，向前游了一米多远。居士回头注目泰生，“呱呱”两声，“谢谢你！救命恩人。”

卢泰生出生在大山深处的农家，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读书郎，在大学堂里学的是老百姓比较生疏的生态学，专门研究地球的生态平衡，主攻的专业又是野生动物。这跟那位大学教授研究“马尾巴的功能”没有多大区别，既枯燥又乏味。毕业后分配在省动物研究部门从事科研工作，地球上有太多的野生动物难得一见，还有不少野生动物濒临绝境。整天与野生动物打交道做研究，他总认为活马绑在死树上——无处用力啊。

“共建地球生命共同体”的春风温暖着卢泰生的心，他毅然跳出研究院，一头扎进老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熟识的地理环境，创办野生动物养殖场，人工培育野生资源，既适应消费者嘴馋的需要，又保护有限的野生资源。许多珍稀品种养殖快，效益好，还能带动穷山沟的农民脱贫致富。说是感恩家乡父老，那就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才有说服力啊。卢泰生的想法得到研究院领导的支持。

千挑百选，卢泰生选中棘胸蛙，也叫石蛙的动物，作为人工养殖的第一个项目。石蛙体形大，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富有营养，被美食家誉为“百蛙之王”，如今几乎快被地球除名了。市场需要供不应求，科学和经济都效益明显。养殖场地处茂密的森林中，先易就简，顺着清澈的小溪流，选在水流平缓的河段，山涧环境优美，无污染，无噪音，人烟稀少，冬暖夏凉，还能享受充足的阳光，通风透气。管理人住草寮，养殖池建在山涧中，砌石墙，覆盖尼龙细目网，一切就绪蛙苗成了养殖场发展的制约因素。购买人工苗几乎空白，溪涧中寻找蝌蚪数量十分有限，即使是卢泰生学过人工合成技术，合成石蛙苗也是天方夜谈。养殖场虽然被列为省研究院的实验基地，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请专家来支持，但石蛙苗爱莫能助啊，卢泰生陷入了蛙苗的苦楚中。

五六月，正是石蛙产卵的高峰季节，卢泰生寻觅蛙卵累坏了，躺在山间小溪旁大石头上，听着潺潺流水，恰似一阵阵冲锋的号角；白云从树顶缝隙飘移而过，人生的美梦也似云彩来去无踪吗？

这时几只母蛙爬到育苗池后面一棵大树上，顺着软枝条溜下来，跳进产卵池中，“噗呲噗呲”一阵响，几只母蛙无忧无虑在池中遨游，游了一阵后，爬上大石上停下，四周寂静，水温舒适。它们互相打量，然后用不着脱裤子就趴着身子使劲。只见母蛙游过的身后产出一粒一粒的卵，随后散开，很快牢牢地黏附在石壁上。卢泰生仔细一看，“啊，居士回来啦，我的好朋友居士！”他很激动，又叫又跳，居士带来它的同胞送子来了，石蛙也懂得报恩啊！

卢泰生的石蛙养殖场有了苗种，拓宽了发展的瓶颈。饲养技术、防病治病以及日常管理全不在话下，而且还有省里原同事及专家支持。他的事业顺风顺水，生机勃勃。商品蛙育成出栏，一只只个头硕大、皮肤光滑，漂亮极了，收购商及和地老板都看傻了眼，一挥手全部石蛙都收购。可是卢泰生却不同意，一位老板问：“卢总啊，你养石蛙不就是为了卖钱吗？价格好说，由你定嘛。”

“我养石蛙也不全为钱，钱再多也花得完，资源枯竭了，有钱也买不回来是吗？”卢泰生一字一板地说。

“难道不卖？”收购商问。

“卖公不卖母，这是我场的规矩。”泰生回答说。

“难道你还能辨别公母吗？”在场有人困惑地问。

卢泰生拿来一支短木棒学着指挥家一比，递给老板，说：“母的肚子白而光滑，怀了孕的肚子就会鼓鼓的。还有一种办法，将小木棒放在石蛙的面前。雄蛙会像男人一样，伸出发达的双手环抱住爱恋的女人，雌蛙就不会啦，而且公蛙胸前还有一层小刺比较明显。”老板感到很有趣，试一试，真的，有高人指点，很快学会了鉴别石蛙的公母了。

卢泰生在石蛙中选留十只最优秀的母蛙和两只四肢发达个体健壮的公蛙，放归大自然，其余的母蛙就留场当种蛙了。以后养殖场每一批商品蛙都按此办理。老板们举起大母指点赞，说：“养蛙放归大自然，真新鲜，长见识啊。”

“大自然才是它们的家，天人合一，保护物种，我们责无旁贷。”卢泰生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