鲮鲤山传奇

静寂的月夜，鲮鲤山上一间茅草屋亮起了灯光，主人张纳理推醒身边的周桂花，轻声地说：“屋后好像有啥响声？”老婆一咕碌翻起身，走近后墙侧耳细听，声音是屋后靠山的墙里发出来的。一会儿，女人嗫嚅着说：“好像有人在挖墙？”

“没错没错。”张纳理将耳朵贴在后墙上附和。

张纳理和两三户近亲住在鲮鲤山半山，这里白云悠悠，群山环绕，树木茂盛，四周是连片的亚热带雨林，时有穿山甲出没，都说白蚁靠木头兴旺，镇山珍宝穿山甲靠食白蚁为生。闽南人习惯叫穿山甲为鲮鲤，约定俗成，此山也就被乡民称为鲮鲤山。

俗语说：“靠山吃山。”张纳理虽世代务农，但他生性好吃懒做，家无隔夜粮，赚多少吃多少，今日有酒今朝醉。乡亲们都知道，他的家能维持下去，全靠老婆周桂花了。她勤劳俭朴，理家有方，嫁了一个不争气的丈夫，扶不起的阿斗，赚点钱全被丈夫花光、喝光了。二十多岁的儿子实在看不惯父亲的熊样，远离家乡到外地打工，很少回来。张家的房子靠山而建，一堵后墙也省了，整座房子用土块干垒而成，五节芒杆代替瓦片盖屋顶，大树头当桌椅。山上资源丰富，家里用具就地取材用起来也满顺手。老树根成了白蚁不可多得的食饵，房子底下成了白蚁的别墅。谷桶、水桶等木制家具，用上几年也成了白蚁最佳美食了。

天蒙蒙亮，周桂花起来做早饭，手持电筒，发现客厅的后墙出现一个圆圆的洞穴，引起了周桂花的警觉：“难道鲮鲤莅临我家了？”她即刻在屋子里从上到下四处寻找起来，“找到啦！”她小声地叫起来。原来“客人”躲在厨房一个水缸后面，正往蚁穴伸进红彤彤的长舌，左扫一下，右扫一下，近百只白蚁粘在舌头上，大快朵颐地享用一顿美餐。

周桂花蹑手蹑脚靠近，把手电筒放在水缸盖上，弯下身，从穿山甲的背后，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插入它的下腹抱起来，瞬间，穿山甲迅速把身体蜷缩成球状，一动不动。

周桂花不想惊动老公，绝不能让他知道鲮鲤来家里了。她抱着小宝贝正要走出厨房门，被刚起床要洗脸刷牙的张纳理碰上了。张纳理一看老婆手上抱住滚球似的穿山甲，就高兴地大声喊起来：“鲮鲤！财神爷找上门了。”

他伸手要抢穿山甲，说：“给我，我家可就发了，这东西卖一二十张老人头不在话下啊。”

“你敢卖！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不怕抓你去坐牢！”周桂花搬出了国家大法。

“自己找上门，能有啥罪呀？你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呢。”张纳理蛮横地说。

周桂花紧抱穿山甲撞开丈夫的身躯，说：“你别管。”她冲出厨房，直奔客厅后墙将穿山甲塞进洞口，摸摸穿山甲的铠甲，说：“快回去吧，别落在坏人手里。”只见它刺溜一声，颤抖的四肢变得强有力，一溜烟不见踪影。周桂花迅速移动墙壁上一本挂历，将洞口巧妙地遮掩起来。

眼看一块到嘴的鲮鲤肉飞走了，张纳理心有不甘，骂了老婆几句。

上门的穿山甲给张纳理不安分的心，卷起阵阵波涛，“鲮鲤来我家，来而不返非礼也。”张纳理想拜访却没有门路，他脑子一转，找个合作的不就行啦。

张纳理急急忙忙上邻村找猎捕鲮鲤的高手童大亚，两人一拍即合。童大亚凭他的功夫，什么工具也不用，只在身上暗藏一个网兜，跟着张纳理来到他家，仔细察看后墙的鲮鲤洞口。周桂花和童大亚打个照面，问个好也就忙她的活计去了。她见两人鬼鬼祟祟，心里有数，但也不挑明，就看他俩咋下手咯。

童大亚和张纳理很快离开茅草屋，顺着山脉七弯八拐，忙乎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了穿山甲洞穴的另一端出口。

当找到出口后，童大亚马不停蹄找来了一些干草和拔了些青草堆在洞口，取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着了干草，火苗燃着了干草，熊熊烈火遇到青草变成滚滚浓烟，张纳理摘下头上斗笠用力往洞里搧风，浓烟顺着洞口灌入洞里。童大亚使劲拍一下张纳理的肩，说：“快去，回家看住那个出口，鲮鲤喘不过气也会狗急跳墙的。”眼看烟熏得差不多了，童大亚抱来一块大石头将洞口堵死，他兴奋地哼起歌仔调，尾随张纳理赶回张家，裤档里捉蛇头，就等着活捉鲮鲤了。

浓烟虽熏得穿山甲喘不过气，但聪明的穿山甲事前就挖出了调头转身的阔地道，迅速调头往另一个出口爬行，来到周桂花的屋子后墙，洞口已被堵死，它憋住一口气使出吃奶力冲出洞口，砰的一声，穿山甲掉在一张椅子上。正在客厅剥花生的周桂花见气喘吁吁的鲮鲤呼救——它夹紧了短小的尾巴，周桂花懂得鲮鲤的意思：“危急！救我。”

不久，门外来了两位林业公安，接到周桂花的报警电话，兵贵神速。周桂花高兴地说：“你们来得可真快哦。”一个警察说：“我们刚好在附近调查一起偷猎案件，就先赶来了。”周桂花请两位警察到好邻居家喝茶，先回避一下，而她抱着穿山甲坐在厅堂等候偷猎人。

过了片刻，跑得满头大汗的张纳理跨进大门，一眼看见老婆正抱着鲮鲤，不亦乐乎，他好像看到无数老人票落入荷包。张纳理前脚入门，童大亚后脚跟上，接着两位公安神兵从天降，严厉地对童大亚说：“你上个月卖了多少鲮鲤？请你到乡林业公安配合调查。”转身对张纳理说：“你虽是初犯，也要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周桂花双手抱着穿山甲，跟着林业干警走进大山深处，将珍贵动物放归大自然。暮色中，穿山甲连连回头。

从此后，穿山甲经常上门为周桂花家驱除白蚁，尽职尽责，比乡亲还亲。这位善良的农妇对老公说：“天地同理，和益兽结善缘，多帮衬，共进退，奔小康，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