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牛梦

顽皮小孩刁天牛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原名叫刁大牛，就因为他的身材不仅呈圆筒形，后背扁扁的像洋人的钢皮酒壶，有人说他长得像昆虫天牛一样的身材。而他的性格更像天牛：耐玩且生命力极强，无论你怎么“蹂躏”他，最后还是他的战斗力很是爆棚。

儿时，刁天牛和我们村里的一群放牛娃经常玩在一起，他玩起天牛（当地习惯称它天水牛）特别有技巧。天水牛虽然身上披着一对狭长的翅膀，花花点点，肚子暗黑，那双黑色的大眼炯炯有神。这一切只是外表，其实它身上最有魅力的，要数额头上伸出的两条霸王鞭似的触角，长度超过身体，着生在额的突起上，柔软得可弯可直能左能右，而且刚劲有力，它的触角灵活的像磨盘，能自由转动并向后覆盖于体背上。每当刁天牛出现在野外放牧，天水牛就会从树林中、草地里、果园间奔着刁天牛飞来。只要刁天牛伸出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捉上一只。他不急不慢地从袋子里抽出一节细线或细绳，系在天牛的腿上，野天牛就不野了，难以逃脱顽童们的掌控。孩子们任其飞翔，静听“嘤嘤”的声音，那些幼小的心灵也享受到一种控制欲的快乐。刁天牛自小就有一个天牛梦，与众不同。他不是停留在听其“嘤嘤”歌唱，而是惜爱天水牛，天水牛也和知性的顽童玩得很有乐趣，心甘情愿地为他服务。夏天，烈日当空，教室里像一座火炉，台上的老师讲的大汗淋漓，台下学子听得衣湿汗洒。刁天牛从书包里摸出一只天水牛，找个小竹片，削成剑状，插进天水牛的下颚。它就会自动扇动翅膀，让刁天牛在闷热的教室里当风扇，为他搧风解暑。如果天水牛累了，停下翅膀不扇了，小刁就让它休息，还给它喂食，补充能量。过后掐它的脚或者触须，天水牛知趣地感恩主人，它会再扇动起翅膀来，简直是个解暑的神器啊。中午我伏在教室桌子上午睡，热得实在受不了，也学刁天牛捉一只天水牛为我搧风。可小虫却不听我的，不搧时也掐它的脚，几次就被我连它的命都掐没了。刁天牛痛惜地说：“切记，这是天牛干重活，一定要保护小生命，不能让它透支，轻轻地，一次只能掐一节，不然就没戏了。”刁天牛有时还用天水牛来逗蚂蚁，真是花样百出。他了解天牛，好像天水牛也了解刁天牛，不是说知性可以同居吗？动物和人，只要你了解了它，掌握了它，而它还会服务于人呢。

天水牛看似老实得像牛，却会给果树钻孔，危害果树。20世纪70年代初，靠山养山吃山的农民，开发荒山种果。一辈子守住大山的刁天牛父亲，找到脱贫致富的好门路，每天扛着锄头上山，开荒种柑桔。那时广大农民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之中，柑桔占领全国各地市场一角，且销路畅，来钱快。几年后刁天牛家徒四壁的破烂家庭，靠那片柑桔园赚到了第一盆金，全家人喜笑颜开，庆幸选对了致富的路子。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个星期天，刁天牛上山帮父亲剪枝，一片长势茂盛，生机勃发的柑桔树出现了几株叶黄枝弱，病态明显的桔子树。问父亲啥原因，父亲说技术员诊断得了黄龙病，俗称柑桔的癌症，是一种细菌性的传染病。祸根是天水牛的幼虫蛀入柑桔树体内，木质中心被蛀，植株的命没啦，没有药治的，只能连根挖掉，这块地也不能再种柑桔了。一说起天水牛，引起小小年纪的刁天牛兴趣，他想：不就是天水牛的幼虫期侵入吗，只要找到入口，它能进我就能请它出来啊。刁天牛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在几棵病树上找到了粘有细木屑的小孔。他从管理房拿来一节小钢丝，自制钢线钩工具，钢线的一端卷成小螺旋形。将小钢丝慢慢地往小孔推入，转动着钢丝，再小心翼翼地用力拉出小钢丝，幼虫被小钢丝带了出来。不论它钻多深，都逃脱不了小钢丝的厄运。然后刁天牛还用石灰水往小孔里灌，再将小洞封死，也不让别的害虫入侵。

刁天牛对天水牛的兴趣还不在于玩玩或掏几只危害柑桔树的幼虫。他的学习成绩很好，高考取得优秀成绩，填报志愿选读重点农业院校，录取北京农业大学昆虫学院，继续圆他的天牛梦。大学毕业后本来分配在中国农业科学院，他却以父亲年老需要他照顾为名要求回县工作，蹲基层，奋战第一线，继续昆虫研究不停步。

刁天牛脑子里不忘天牛，满肚子装着昆虫知识，农业上防治天牛的危害已经有一套套。为普及防治害虫技术，在农村，在果区举办技术员培训班，果农防病虫知识技术班，让有效可行的防治病虫害技术，迅速在实践中传播开来并实际运用。如用中草药百部根，切成小段，塞入天水牛钻的树洞内，幼虫吃了百部根后就完啦；在捕杀成虫方面，采用刮除虫卵，集中孵化，并给成虫创造良好的生活空间，为农业生产服务；还自制钢线捕捉虫害等工具免费送给农民朋友。

刁天牛工作30年后，《天牛梦》发表在光明日报上，还被评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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