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数点之后

计划经济年代，生活物资凭票供应，生产资料实行计划分配。唐开义当上乡长后，找他签字批条门庭若市啊，他的老舅上门求他批一袋化肥，这可让他头痛了。

唐开义是我同村且是同班的同学，那时的唐开义不修边幅，衣衫不整，上课心不在焉，可他的学习成绩很好，算术稳拿全班第一，而且精打细算闻名全校。他突出的是小数不论加减乘除难不倒他，即使是小数后几位，加或减你出题，他便敏捷脱口答出准确得数，令我咋舌，同学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称他是数学天才丕子。当时三餐吃饭大米紧缺，我每星期从家里带米到校，到周末总要断炊。唐开义却能从牙缝里挤出剩下的大米借给我或同学。我感到奇怪，一点点米你是咋剩下的。他说：“每餐一筒米下钵蒸饭，只装八分的米多放点水，一周下来不就能剩米了吗！”我问他：“每顿克扣那点米不就饿肚子了吗？”“可不能小看那点点滴滴，积少成多吗，饿点忍一忍就过去了！”他风趣地说。

20世纪70代初，唐开义在乡长的任上，直接掌握着生产资料分配大权，老家的农民遇见他都叫他：“‘笔会出水’的唐乡长。”难免有老乡、亲戚、朋友来为私事周旋。唐开义的老舅也是从耳边风听说外甥当官了有权，他的自留地种晚稻，长势很好，正在孕穗期，如果能再施一遍壮尾肥，那稻谷增产就指日可待了。他不顾路途遥远专程来找唐开义，在家中苦苦恳求，说：“老舅太多的东西不敢想，就批一袋百来斤的化肥指标吧，反正我是掏钱买的。”唐开义热情地接待，先安抚老舅住下来，亲自下厨为老舅炒了几盘菜，好烟好酒好茶，大肉大鱼款待。酒过三巡，正当老舅吃得眉开眼笑时，唐开义走近老舅身旁，用轻声细语却又异常坚定的口吻说：“我这一乡之长写几个字确实管用，可眼下这化肥老百姓都眼巴巴地守望着，老舅啊，你说我能把它拿来做人情吗？这个口子我绝不能开的。”老舅碰壁了，撂下酒杯立话不多说一句就走人。

    唐开义在任几年，制订一整套很完善的分配办法，上级计划下达的水泥、化肥、柴油等紧俏生产物资。由业务部门提出分配方案，领导集体研究决定。分管领导一支笔审批的方式进行分配，乡里从不克扣、截留一斤一两。上正下不歪，乡分配到村，村分到户，一袋化肥要拆包，有的户领到15斤半，有的45斤8两，有的群众发啰嗦问：“怪不怪，分配的化肥、柴油指标还带小数点？”有一次在同学聚会上我顺口问唐开义：“你的小数点理论在分配物资上还发挥作用哩。”他乐呵呵地回答说：“小数点并不小，全乡几万人口加起来就是一笔大数呢。人民的利益再小也大啊！”

唐开义对群众普遍关注、认为有肥水的承包项目。如乡办柑桔场、南江大桥工程、乡企业的招待所，餐饮店等。均在乡两套班子扩大会议上确定合理的承包基数后公开投标。乡最大的工程南江大桥承包的标的1250.825万元，在乡两套班子讨论会上，有人提出取个整数，弄个小数点后三位干啥呢，1250万太少，就取1251万整不是更好吗？唐开义却不赞成，他说：“千万的整数好记没错，可是经过专家核算精准造价，进一位太高承建单位亏了，退一位国家将损失825万元，你说这个数目还小吗？”最后会上全体成员一致同意承包标的定为1250.825万元。唐开义的小数理论做到人民的利益数目小事大，国家的资金再少也是大事，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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