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娘家养有五只灰色的狮头鹅,那只大公鹅与周小兰结下了不解之缘,有恨也有爱……
周小兰个头不高,身子不胖不瘦,却机灵得很,经常爱穿一件花格子衣裳,马尾辫扎上红头绳,走起路来像红蝴蝶在脑后一晃一晃的。她家离村前的小河不远,河里丰富的小鱼小虾是村里禽类家族渴望的食饵,狮头鹅们也经常下河啄腥。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姥姥来家里吃咸菜饭,周小兰送姥姥回上厝家。她们路过小河边,狮头鹅们正嘎嘎嘎地叫着,扑搧着翅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碎银子般闪闪发光。
周小兰看得入神,突然,雄性狮头鹅张开翅膀,猛拍两下,身子腾空而起,直向穿着花格衣的周小兰飞奔而来。
周小兰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鹅就紧紧咬住她的大腿。
周小兰既痛又怕,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掰鹅嘴,却怎么也扯不开。走在前面的姥姥回过头,抓住狮头鹅的脖子往地上一摔,厉声喊道:“这是谁家的鹅?这是谁家的鹅啊?”
那只公狮头鹅高大健壮,走起路来吧哒吧哒好似将军走步。它志高气傲,自认为是领头鹅,带兵的方式与众不同,不走在前方而是压其后。
住在河旁边的银娘听见喊声,慌张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喘着气说:“我家的鹅。怎么啦?”
“你看看,你家鹅干的好事!”姥姥一边骂一边撩起小兰的裤腿给她看。
“这……这该死的鹅。”
“会咬人的鹅,你说咋办?”
银娘咬咬牙很干脆地说:“杀了,杀了!”
银娘一边骂着鹅:“挨刀子的。”一边追赶着那只公鹅。那鹅好像也预感到大祸临头了,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奔向小河。姥姥那有这么轻易让它溜了呢,一个箭步跨上前挡住它,身子朝前一扑,伸出双手同时抓住了它。
银娘两脚死死夹住鹅身,左手抓住鹅头,右手扯拔着鹅脖子上的毛,骂着:“谁叫你咬人,谁叫你咬人呢。”
周小兰双眼贪婪地盯着大鹅,舌头在干枯的嘴唇上搅动着,喉头有点湿润,仿佛还闻到一股鹅肉的芳香味。突然,她发现鹅脖子上有一块浅黑色的旧伤疤,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就是我去年和同学比武时被我的弹弓丸子……”周小兰不敢再想下去。
周小兰虽是女孩,却喜欢干男孩子的活,喜欢向男生发起挑战。除了不敢下河,上山爬树掏鸟窝都干过。顽皮程度一点不逊色于男孩。那时村里的小伙伴盛行玩橡皮筋弹弓,手拿着弹弓,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树上爬的,一旦进入他们的伏击圈,拉紧橡皮筋瞄准,嗖地一声,小石丸呼啸着飞向猎物,那种愉悦感好爽好爽啊。
周小兰背着男生们偷偷地练习,从站立姿势,拉弓发射,环环紧扣,以树作靶,拿石作弹。当技术达到炉火纯青的一个周末,几个男孩子在河边比试,周小兰犹如神兵从天而降,手执弹弓,突然横在男孩们面前。男孩们眼睛一愣,哄然大笑,说:“女孩子也会玩弹弓?”
周小兰二话不说,举起弹弓拉紧橡皮压上石丸,恰在此时,五只狮头鹅嘎嘎叫着下河向水里游去。她瞄准那只长长脖颈的大公鹅,“啪”地一声,小石丸刚好弹到鹅脖子上,公鹅即刻倒下,躺在水里哀哀鸣叫。
“这真是我弹伤的那只鹅?”周小兰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猛撞一下,鬼使神差地冲银娘大叫:“别杀鹅!”
银娘愣住了,把鹅放回河里。
周小兰不顾外婆的喊叫,一口气跑回家,拿出那把闯祸的弹弓,也就在小河边,毫不犹豫地折成了两截。
那只大狮头鹅明白了一切,游到小河中又游回岸边,歪着头,闪着泪眼注视着那漂在河面上折断的弹弓,“嘎嘎嘎”叫了三声,似乎在感激小兰姑娘的救命之恩。
公狮头鹅成了周小兰的好朋友,它每天都要下河游泳、寻食、嬉戏。每当小兰来到小河边洗衣、洗涮厨具时,公鹅会主动贴近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哼哼哧哧,高兴起来,不时抬起头,曲项向天歌。
一个星期天的半晌,老天突然变脸,上游下了暴雨,山摇地动,河水猛涨。周小兰衣服还没洗完,一件搓了肥皂的衬衣被水浪冲走,她着急地跳下河拾衣服,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圆石上,人一晃摔倒落水。说时迟、那时快,岸上的公鹅迅速冲下河,从小兰背后咬住她的衣襟,使出吃奶的劲,将她的鼻子脸吊离水面。到了岸边,周小兰双手紧紧抱住大公鹅的身体站了起来,脱离了危险。公鹅再一次游向急流中,叼起被水漂走的衬衣。
周小兰含着激动的热泪,一把抱住大公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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