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老莲雾

距塔口庵不远有个单位的大院里，一棵树皮斑驳，满目疮痍的百岁老莲雾树，像忠实的卫士守护着这座大院。它是一把撑开的巨大的绿伞，它又是鸟儿们欢乐的翡翠城堡，开花后，还是装满红色莲雾果的圆形宝屋呢。大树头五六个小孩手拉手也抱不拢，树冠枝繁叶茂，夏挡烈日，冬遮寒风，孩子在树下玩游戏，老人围着树墩泡茶聊天。开花时节，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最逗人喜爱的是它的果实很别致，呈倒圆锥形，像一个个小铃铛，果皮富有光泽，粉红闪亮，一串串高挂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玲珑剔透。它还与一般莲雾不同，在温湿的条件下，一年能开两次花结两次果。果形硕大，甘甜多汁，每到成熟季节，满树红灯笼照亮了整个大院。此树学名洋蒲桃，属桃金娘科乔木，有“果中钻石”的美誉。

问起老莲雾树从何而来？民间传东海观音所赐；也有人说台胞从宝岛带回家乡种植。其实两者是同一码事，台北龙山寺老和尚赠送闽籍台胞许氏带回大陆种植的。当时宝岛与大陆没有天上飞的，没有陆上走的，日思夜想的台胞唯有乘渔船漂洋回闽。许氏乘坐那渔船突遇台风船翻人落水，许氏自幼识水性，泳技超群，行李尽失，唯独莲雾小苗绑在身上，在海上漂流三天两夜被大陆渔民救起，回家种于塔口庵后山的一块空地上。20世纪50年代征地建设，老莲雾树被圈进大院内加以保护。

老莲雾树下有一位张姓老翁，当年他二十出头进入单位食堂当采购，他看着莲雾树长大，相处久了，和莲雾情深意重。有一年突遇台风来袭，“噼噼啪啪”从树上掉下好多成熟的莲雾果。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来找张氏，两人坐在树头石凳上，突然一个硕大的莲雾果从高高的树梢掉下来，若砸中姑娘的头，不破皮流血，也得起个鸡蛋大包。张氏敏捷地伸出巴掌往姑娘的头上挡住，如石子的果子砸到他手上，痛得一蹦三尺高。姑娘的头安然无恙，事后深爱感动，男人能在危难时刻先想到别人，是个靠得住的男子汉。他俩的婚姻大事就在于这细节，细节决定成败。老张经常对人说：“老莲雾可是我俩的大媒人呢。”从那以后，年年岁岁，老莲雾成了老张的牵挂。

老张长期观察老莲雾一生，它根扎大地，没有向人们索取，却一向无私奉献。莲雾精神他牢记在心，学习莲雾一生乐于奉献。每当红彤彤的莲雾登场，他像猴子爬上树采摘最好的果子，洗一洗装上一大盆，置于餐厅一角，免费提供给同事及就餐客人饭后尝尝新。不仅如此，他还学会制作各种莲雾菜肴，经常变着为人们提供免费菜点，如在莲雾果中心挖个洞，塞入煮熟的肉丸，叫“四海同心”；还可以将莲雾切丝，放水中浸泡几分钟后捞起，与小黄瓜或胡萝卜丝一起炒，清脆可口，是下稀饭的一盘凉拌菜。

莲雾成熟时节，老张可忙了，他总忘不了给残疾出不了门的退休老同事送上几筐又红又大的莲雾，给烈日炎炎的环卫工送去降火佳果。每年莲雾登场，老张必定要去看望离休的王老，那年“六·九”特大台风，莲雾连根拔起，主干劈裂，单位领导老王利用休息日带几位同事打架支撑加固，残枝修剪捆绑，让奄奄一息的老莲雾起死回生，能活了下来老王功不可没。

有一天早晨，老张睡不着，公鸡叫头遍就早早起床，来到老莲雾树下，他大吃一惊，一棵参天大树像变魔术似的说没就没啦？树上的小鸟飞走了，大院天空变亮了，人越聚越多，难免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原来现任领导对老莲雾垂涎已久，安全日那天的动员大会上，他就说：百年老树好是好，却存在许多安全隐患，树大招风嘛，要舍得割爱，将它迁移到安全的地方。有人悄悄说：“昨天深夜，大院机声大作，领导亲自指挥，挖掘机、吊车、平板车齐上阵，将大树连夜运往自家的果场种上了。”

思前想后，老张泪水涮涮往下掉。树头的深坑里露出一块长方形的大理石板，他翻起来细看，上刻：台北龙山寺主持许靖敬赠，民国十二年（公元1923年）乡人栽种。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种饭养百种人。但老人想不通的是，怎么有的人还不如一棵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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