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笔杆

20世纪60年代，农村姑娘曹笔杆幸遇城里知青罗小草，机缘巧合，两人志同道合，一路帮扶，成了研究生物道路上的终身挚友。

上山下乡那年，罗小草离开了，繁华的闹市，和同学们乘坐大卡车，车子像乌龟爬坡，在崎岖的乡村公路上一路颠簸。两旁山高林茂，野草丛生，溪水清清，空气清新。她爱这里的山山水水，爱这儿的一草一木，更爱这里勤劳朴实的乡民。罗小草踏进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乡村姑娘曹笔杆，她初中毕业在家，大队组织本村青年到村头迎接第一批插队知青。迎接队伍中的曹笔杆一见罗小草从大车上走下来，情不自禁地迎上前，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抢着帮她拿行李。两人谈得十分投机。大队购置的被席担搁在半路上，知青没办法集中住。临时安排迎接的人各领一位知青回家暂时同吃同住，曹笔杆毫不犹豫领着罗小草回家了。

曹笔杆回到家，妈妈上山还没回来，她直奔厨房烧水做饭，罗小草跟着进厨房，眼前的厨具让她惊呆了，不论锅盖、水桶、菜板及锅碗瓢盆，都洗涮得异常干净，这卫生水准即使在城里也很难找到。罗小草激动地说：“你家的厨房也够卫生的了。”

“全亏我妈勤洗勤擦，还在于农村有不花钱的洗涮神器。”

“难道比洗洁精还神吗？”

“那是绝对的！”

旧时，农村没有塑料制品的洗刷物，都是从满山遍野的植物信手摘来用作洗涮，如皂夹、稻草、藤类、节节草等等，厨房里洗刷用节节草，曹笔杆边说边顺手拿起锅盖到天井认真地用节节草擦磋起来，然后用清水将污秽油腻冲洗干净，最后锅盖焕然一新。这时笔竿妈妈入门，手里还抱回一捆节节草，见到罗小草热情地打了招呼，还怪闺女说：“好不懂道理，还不给客人泡茶。”

罗小草第一次看到节节草真品，她父亲是中学生物特级教师，尤其酷爱植物，孩子出生，他的心愿让她像小草那样粗放粗管，迅速长大，而且培养出一股小草精神。小草上山下乡临出发前，父亲送给她一本1962年版的《辞海试行本》生物分册。小草立即从行李箱里翻出那本《辞海》，找到学名节节草，别名笔杆草、笔筒草、笔头草、无心草等等，多达40多种俗称。

“闽南农村习惯叫无心草或接骨草，杆空无叶，杆是一节一节接起来的。”曹笔杆说，“别小看它，除了清洗家具，还是一种良药，全株有毒。具有疏风散热，解毒退热功能，如眼睛红肿，抓一把洗净放入茶壶煮清水，连喝四五次，眼睛红肿消退，疼痛解除了，可管用呢。”

明朝李时珍称：“此草有节，面糙涩。治木骨者，用之磋擦则光净，犹云木之为贼。”

曹笔杆瞧见罗小草拿出一本书翻看，还能说出一连串的学问，好奇地问：“那是啥宝书哟？能不能让我也瞧瞧？”

“当然可以啦，《辞海》知识可丰富呢，不懂的知识可以从书上学呀。”

曹笔杆来了兴趣，抢过书翻了翻。什么浇水啦，做饭呀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天晚上罗小草和曹笔杆睡一屋，一天的路途劳累，小草很快就进入梦乡。午夜，罗小草醒来，书桌台灯的亮度调低变得昏暗，曹笔杆还在挑灯夜战，罗小草近前一看，她正在工整地一笔一画抄录《辞海》的生物分册呢。罗小草暗暗佩服，山里娃有这种学习精神难能可贵啊！

“别抄啦，送给你好了。”罗小草睡意朦胧地说。

曹笔杆的父亲在外地工作，他看孩子自小好看书，爱学习，是一个读书的料，给她起名曹笔杆，希望她将来能拿起笔杆为人民服务。

罗小草虚心向曹笔杆学习识别各种青草、花卉、林木知识，走遍山山水水，她专爱往交通不便，常人少去或不去的深山沟和密林深处采集标本。她认为只有人们很少到的地方，才保持真正的原生态，才能捕获到与众不同的新奇物。一路上经常吟咏《诗经》记载的诗句：“陡坡南山，言采其蕨”“谁谓茶苦，其甘如荠”等等诗句。实地调查回来后，记下各种草木的外观、特性、作用，并一一加以鉴别，还用傻瓜机拍摄许多植物的照片。她花五年时间筛选出125个品种，分六大类：茎叶、根菜、花菜、果菜、菌菜等。整理编成《精选野菜食用大全》一书草稿，还深入亚热带原始雨林，徜徉林海搜集184种野藤的种类，最大一株密花豆藤主茎长达250米，直径宽52厘米，给它冠上中国最大的藤王。

罗小草在乡下期间完成自己事业仅是一方面，她还不忘自始至终帮扶曹笔杆，经常抽出时间帮助她制订学习计划，英语是她的短项，帮她克服了许多学习上的障碍。罗小草严格要求，绝不放松，每天带她背单词、记单词，讲语法，两人对话，还传授自创学英语的快速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下来曹笔杆的英语水平有了明显提高。

1977年恢复高考，罗小草参加考试，以优异成绩考上北大生物系。报到那天，罗小草特地从下乡插队的村出发，告别曹笔杆，两人抱头痛哭，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罗小草说：“人贵有志，我在首都迎接你！”并在辞海生物分册上签下大名，作为离别赠送的礼物。罗小草研究生毕业后，她的《精选野菜食用大全》一书也正式出版发行。一路修行，后为某院教授。

鸿雁双飞。三年后，曹笔杆也考上北京农业大学生物学院。刻苦攻读，勇攀高峰，后来成了著名的生物专家，编著十多部生物巨著，如曹父所愿：“曹笔杆实至名归啊！”

（1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