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仙陈青草

20世纪60年代中期，我刚走出校门，分配到山区农村小学任教。幸运的是，在那里我结识了外号“草药仙”的陈青草大叔，还认识了一种叫杠板归的杂草。

那时学校勤工俭学有劳动课，我们养长毛兔。放学后学生轮流到田边地头采兔草，有一天，一位男生踩到一条蛇尾巴，蛇气愤地抬起高傲的头，恶狠狠地在男生脚上咬了一口。小同学呜呜哇哇地哭喊起来，我急忙跑到他身边，问清情况，二话没说背起他直奔大队合作医疗站。

赤脚医生是一位年近半百的陈青草大叔，瘦身材，个不高，说话慢声细语十分严谨，尽显医生的个性。他凭祖传青草药治病，当上大队赤脚医生，老百姓也信任他的青草药。后来他又通过培训和实践掌握西医的基础知识。我初次和陈叔见面，他说：“农村夏日蛇经常出没，你不小心踩它一脚，它就咬你一口，互不欠账，还好不是遇到剧毒蛇就好办些。”陈叔说着转到屋后一块百草园，这是他从山上采集到的各种青草种在这里应急用的。陈叔采了一把“三角盐酸”，将叶子捣烂敷在被咬学生的患处，不用服药了。

“三角盐酸”学名就叫杠板归，是一种杂草，生长在农村田边、水沟边潮湿地方。在我们农村，遍地杂草绿化大地，保持水土，屡见不鲜，而杠板归却让人刮目相看，成了一种神草。闽南人习惯叫“三角盐酸”、贯叶蓼、犁尖草等等。还有很多别的俗称，如“老虎刺、刺犁头”等。

我离开合作医疗站时，草药仙提醒我，说：“老师，山区草茂林密，不时会有野蛇出没，俗话说‘身带杠板归，吓蛇不吃亏’出门身上藏一把三角盐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吃啥饭念啥经，他当医生有病治病、没病防病的意识让我记忆很深。

夏秋之交的一个星期日，我到10多里路的一个小村去看望请病假的学生，路过一片小灌木林，果真遇上一条绿皮青竹蛇。当蛇昂起头和我们打照面时，身藏的三角盐酸真起了作用，那家伙立即掉头刺溜一声逃走了。杠板归啊杠板归，你初战告捷。此后，草药仙成了我的老师，百草园成了我识别青草及治病的实践场。路边的小草在我眼前变成了了不起的神草。

鱼腥草在闽南农村算是很普通的野菜，可是因为气味独特，我一直对鱼腥草心存芥蒂，无论别人怎么夸，我都敬而远之。有一年夏天，我的咽喉炎特别严重，服了西药，好长时间不见好转。后来听陈叔说，喝鱼腥草泡的水可以缓解症状。一提到鱼腥草，我就浑身一激灵，仿佛马上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鱼腥味。一时难以接受。后来草药仙又为我采集鱼腥草并晒干，形似干苋菜，让我直接泡开水喝，那种味道几乎没有了，大约半个月后我的咽喉火竟然煞住了，喉咙里浓痰很快也淡化了。

有人说陈叔的“草药仙”名号是用他的命换来的，一点不假。断肠草是一种剧毒藤本植物，吃了会死人，但断肠草在使用时通常要经过炮制（浸泡蒸煮）或配伍来降低毒性，具有攻毒拔毒，散瘀止痛，杀虫止痒的功效。陈叔经过几百例的临床试用，屡试不爽，有一次为了治骨关节、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用药量，他拿自己作试验，服用量过大，出现流涎、吞咽困难等异常症状，他立即服下预备的解药，差点命丧黄泉呢。草药仙没有因这次事故而放弃，再试再服，老伴却极力抯拦，责怪说：“命都差点丢啦你还试啥？”陈叔说：“少了我一人，救了天下众多病人也值了。”老伴指点着他的额头怒道：“你值，我不值啊！”

陈叔终于掌握了用断肠草治疗骨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扭伤等症状的关键技术，取得了显著的疗效。听说，有的久病不愈者痛苦到辗转难眠呼天叫地时，得到草药仙的青草秘方，痛苦的愁眉舒展开了，陈叔一颗悬着的心也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几年之后我调县城工作，下乡经常采些常用的青草，如车前子、牛顿草等等煮水免费供应环卫工人、机关干部和职工喝，降火消炎。有一年，我最小的妹妹胃肠一直不好，到县医院检查了，开了西药服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治好。我电话联系上草药仙，能不能就用鬼针草煮汤让小妹喝。他很认真地回答说：“医院检查了，你带她到我这儿看看，治病讲究对症下药。”经陈叔诊断，是胃肠虚火旺盛，先服用鬼针草，熬汤喝了一个多月，再加上调理促康复，喝小米粥养胃肠，很快恢复正常。

草药仙虽然离世近20年，可他精益求精的医德永远活在我和乡邻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