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阉猪这一门手艺早已淡出我们的生活,然而在我童年的村里吕氏阉猪匠却让我记忆犹新。
我的老家位于边远的大山区,村落分散,交通极为不便。家家户户养些猪啊鸡啊,除自用还可换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须品。每一批小猪或是鸡鸭都得适时弃雄才能长得快。弃雄也就是阉割,靠的是外来阉猪匠,可是有时需要阉猪阉鸡的活儿却等不到师傅,误了时间错过了弃雄的最佳时机。
那时有一位邹姓阉猪匠每次来村,就住在我的邻居吕小聪家。他腰系长形的小布袋,内放五寸长柳叶状的小手术刀、铁钩子和一把十二三厘米长的短竹笛,不像石匠木匠出门挣钱工具一大堆。阉猪匠进村竹笛一响,有需要阉猪阉鸡的主妇招呼一声,便上门服务。吕小聪人如其名,脑子灵活,聪明过人,学东西也快。他对那把竹笛有好感,请师傅教他吹一吹。邹师傅把竹笛放在他嘴唇上,教他:“吹!吹!”吕小聪轻轻一吹,“滴---”真能发出响声,吹了几次就能听出“123……”。他激动的跳了起来,吹啊,吹啊……后来真吹出名堂来了。
六十年代初,吕小聪上了初中,在村里算是少有的文化人,邹师傅给猪、鸡动手术现场,小聪常跟在师傅的屁股后,寸步不离一边认真看,一边偷偷学。邹师傅也看出这小子对这门工艺有兴趣,有心地教他,有时还手把手地让他试试。吕小聪学阉猪阉鸡思想单纯,不是为干这行当或赚钱,而是好玩,还可以在自家的畜禽上动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第一次下刀是吕小聪15岁那年,自家的母猪下一窝崽,快满月了,上市前要将小公猪给阉了,出售才快,还能卖好价钱。买主十分看重小公猪去雄,便于管理,长膘快,肉质更好。还可以防止劣种的家畜自由交配,对改良品种能起积极作用。吕妈妈急得团团转,可阉猪匠就是不露面。胆大如牛的小聪拉拉妈妈的衣襟小声说:“我来试试……”妈妈无计可施,就让儿子自已动手。经过一翻准备,拿来老爸的剃须刀,在磨刀石上磨得闪亮闪亮,还在开水里煮了半个小时消毒。工具准备就绪,端来一盆清水,放好竹米筒(直径、高20厘米左右),进猪圈捉出小猪,将小猪的头压进竹筒里,让妈妈帮抓住两条不停挣扎的小脚,强行按住。吕小聪举起利刃,一刀下去割破阴囊一道口子,流血不多,手指伸进去,勾出两只椭圆形带血的睾丸扔入清水盆里。然后用茶油搅锅底灰(中药叫百草霜,有止血、消炎、伤口收敛作用)涂在伤口处。第一刀成功了,第一头小公猪阉割顺利了,5只小公猪阉割非常成功,没有留下纰漏。
阉猪成功吕小聪的胆子更大了。论阉鸡比起阉猪要容易得多,可是取睾丸比较复杂。有一次邹师傅让吕小聪阉自家的鸡,他没有推辞,师傅在旁边看他操作,不时加以指点。吕小聪手法老道:从鸡笼里抓出半斤重的小公鸡,一脚踩住两只鸡脚,另一脚踩住翅膀,从鸡的翼下用手术刀切开一口子,用俗称“铁弓”的工具,将破了口的鸡皮弓成较大的长口子,再划破腹膜。接着,用自制的10公分长的两根小竹筒,一条棕丝穿过,一端留个套圈,当找着鸡睾后将两个睾丸套上,捻动棕丝的两端,拉扯几下,睾丸就被束结了出来,然后掰开鸡的嘴巴灌上几滴水。师傅告诉他:“如果睾丸脱落也可以用消了毒的掏耳勺把它掏出来。”阉好后,用鸡身上的绒毛把切口贴住。刀口很容易愈合,既不必消毒,又没有缝线。虽然阉割操作不麻利,毛手毛脚的,但师傅还是给他点赞一翻:顺序、动作还算规范,好棒哦。阉割过的鸡去雄性都很好。
吕小聪小试牛刀越阉越想阉,越割越想割,阉割术从生疏到熟练,胆大心细,技术精湛。他会阉猪阉鸡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始有亲戚、有朋友,后来连邻居、邻村纷纷前来请小聪去家里阉猪阉鸡了,也有的抱着小公鸡上门求小聪给阉割的。而且吕小聪阉猪阉鸡不收钱,服务老百姓,群众过意不去说:“你就按邹师傅收点工钱吧!”小聪却说:“我还是个学生,向雷锋叔叔学习!为人民办事收钱不应该啊!”
吕小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与家畜、家禽很有感情。当他看到有的领居家里的猪牛鸡鸭病了,没有钱医治,他很心痛,到新华书店买来有关畜牧防病治病书籍,还向有经验的老农学习用青草防治牲畜家禽病虫知识。
吕小聪高中毕业,考上北京农业大学动物学专业。报到那天乡亲们来他家门口送行。寡妇吕大娘拉着小聪的手,哽咽地说:“好孩子,大娘真舍不得你走远啊,前年我家那头大猪若不是你的一把青草药,硬是把它从死里拉回来,大娘可就跳溪了。”周大爷走近小聪的身边,拉开背包拉链往里塞进一个红袋,说:“好好学习,多学点本领为家乡父老服务,为牧业作贡献。”吕小聪面前的情景让他无比激动,红红的双眼忍不住的热泪唰唰地流下来,嚅嗫地说:“谢谢父老乡亲的厚爱!我一定记住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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