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没上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但她勤劳俭朴会理家,个性善良,乐于助人。
老家的旧厝是一座土木结构的瓦房,虽然破旧却比较宽畅。常年妈妈在院子里养几只鸡下蛋,除贴补日常生活所需还能施舍左邻右舍。她常说:“养母鸡省本钱,随便撒给它一些秕谷杂粮,自己找虫子和草吃,就能给下蛋。再说了,大院里能看到几只鸡鸭跑着,也才有点农家的气氛嘛。”
妈妈养母鸡每天有个习惯---摸蛋。就是每天傍晚鸡要入栏时,妈妈在鸡栏外,抱起母鸡挨个地摸鸡屁股,看有没有蛋,如果有蛋,她的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神色,喜滋滋地说:“明天有蛋。”如果没蛋就单独关栏一对一采取措施。久而久之母鸡没有被摸蛋还会站住等着有人去摸它的屁股呢。
“妈,你是咋知道的?”我不解地问道。
“摸呗。”
“母鸡肚子里有蛋,能摸得着吗?”
妈妈手把手地就教我怎摸蛋,我抱过母鸡摸一下肛门靠下方盆骨有两个尖,用并排的手指测量两尖的距离,如果有两至三个手指距离,就快下蛋了。也可用小手指在肛门下方两厘米处,会触摸到鸡蛋硬生生地堵在那儿,感觉很奇妙哦。
后来我奇怪地问起妈妈为啥要摸蛋,她说:“母鸡有蛋营养均衡,身体健康,如果没蛋就要观察母鸡是吃不饱还是有病?”我才明白妈妈对下蛋母鸡研究的好透哟。
那时候,农村落后,家庭经济拮据,虽然母鸡下蛋来之容易,但人口多孩子们嘴也馋,想吃一个炒鸡蛋难上难。唯独孩子生日才能吃上。生日那天早晨当你还在梦中,妈妈已经煮好两个鸡蛋,红纸染红了蛋壳,白壳成了红蛋,生日者说了算,除了姐姐会让给两个弟弟,我们三个兄弟之间可以互相賖欠,就是先吃人一粒蛋,以后你生日还给人家一粒蛋。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客人,也能偶尔闻到蛋香味儿。我家养的五六只母鸡,大概十天卖一次鸡蛋,那时鸡蛋一斤一角多钱。高时一角五分,十天可集三次。
有一次,妈妈将卖鸡蛋的一块钱郑重地交给我,让我去供销社买盐和肥皂。我一进供销社新书柜五彩斑斓吸住我的眼球,一本《水浒传》连环画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妈妈交代的事只买了一斤盐,回来被她骂了一顿,好在父亲劝说:“行啦,孩子买书又不是拿去乱花。”才没有被妈妈竹片暴炒肉丝呢。
说来也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要求总是很严苛,而对乡邻和亲朋好友却出手大方。四婶长期病床,我妈不时就煮上一个鸡蛋,有时煎,有时煮汤,有时燉蛋羹,端到床头一口一口喂她,难怪四婶离世前一定要我妈见上面,她紧紧抓住我妈的手,两眼泪汪汪地哽咽说:“来到这世上能与你做妯娌死而无憾啊。”四婶去逝后留下孤儿,父亲外出打工,孤儿经常四处流窜,是我母亲拉他在身边,管他吃管他穿,拉扯到18岁,才让他跟村里一个泥水匠学艺自理。
孤独老汉周顶成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每年的生日,我妈一早就为周顶成煮两个红蛋和一碗甜面线送到他家中,说:“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每当这时刻周顶成热泪盈眶,连说:“谢谢!谢谢!”
光阴似箭,时过境迁,有一天,一位英俊青年找到我家,问阿婆在家吗?我请出两鬓斑白的老母亲来到他的面前,妈问:“小伙子,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是唐小华是顶楼村唐英古的大儿子。二十年前,我家穷得买不起鸡蛋过生日,是您拿了两粒鸡蛋给我过了一个有意义的生日,让我永生难忘啊。”唐英古全家迁到东莞,唐小华也已经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第一中学任教,还是特级教师。饮水思源,今天唐小华专程回来谢恩!他站得笔直向我妈妈鞠了三个躬。
我妈一拍脑袋,喜孜孜地说:“哦,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孩时我对母亲乐于助人不甚理解,其实正像清代王永彬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我母亲的伟大不仅给了我生命,还给了我做人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