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老树

酷暑炎夏，骄阳似火，城市像被罩在大蒸笼里。周末孩子们上大帽山境亲子游，我和老伴跟着同行，夜宿市郊大帽山境寨仔尾里。那夜难得下了场透雨，淅淅沥沥，雨后清晨就像一曲绿野交响曲。唧唧喳喳，鸟儿们在天空中、树枝间唱着跳着，空气清新，花香阵阵，好舒服啊！

起了个大早，从住处下个小坡往山境书院慢步，快到书院时，一块平地被一株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罩住，树头显眼处挂一块牌子，保护的古树，350岁高龄了。树下一位白发苍苍、脸颊红润，约有八十多岁的老先生，在石桌上摆起茶具泡茶来了。他尽显闽南人热情好客的特性，邀请我坐下和他喝茶聊天。客随主便，我二话没说坐了下来。茶过三杯生，二杯熟，三杯茶入口自然话就多。茶香、樟香，早茶喝出了人生的滋味。

我抬头看见树的主干上部被寄生兰、骨碎补、无头藤等植物缠绕着，已经到了主次不分的境地，兰花根粗茎壮，郁郁苍苍。趴在香樟树干上的槲蕨植物骨碎补，密被蓬松的灰棕色鳞片死面复生，金色的绒毛闪闪发亮。我困惑地问老先生：“樟树上的寄生物咋不铲除呢？”

“为啥要铲掉啊？”老先生不解地反问我，“森林里原本就是一个不分种族和门类的大家庭，有乔木层、灌木层、草本层和地衣层四个层次混生同长，除了植物还有动物、昆虫、微生物等生物，构建大自然的和谐共生社会。老樟树有一颗宽容的心，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你发现了没有，老樟树上的寄生物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有的还是一种常用名贵药材呢。如骨碎补也叫接骨草，就是老百姓求之不得治肾、接骨的好草药，价格高还难买呢。

我问老先生：“寄生植物附生在老樟树身上占便宜不说，难道不会致老樟树气断命绝吗？”

“其实‘蚍蜉撼树谈何易’呢，大树福荫寄生物，寄生物保护了树皮，两者之间也有互补性嘛。”老人补充说。我真佩服老先生的共生互补，共生共赢理论，亏我还是生长在山区，一堂生动的和谐大自然课让我羞愧难当。

香樟含有樟脑的成分和丰富的挥发性油脂，具有浓厚的特殊香气。香樟木气味虽不是永久的，但将香樟木置于居室内，能使满室幽香，且这种香味具有驱虫防霉的乍用，是制作衣柜、箱子的好材料。它的驱虫性农村老少皆知，村妇会经常拿些香樟梢或小木块放进衣樻、箱子里，蛀虫闻之避之。

樟木属于一种药材，有活血通络、温中理气以及祛风散寒的作用，可以治疗胃寒胀痛、风寒感冒、跌打损伤、风湿麻痹、寒湿吐泻等多种疾病，也可以缓解患者胃痛。

20世纪60年代中期，我在山区的一个偏僻农村小学任教，那是一个林区，四周大山环抱，古树参天。林林总总的树木中，我爱香樟树，不仅因为它的形状，更因为它的味道。樟树挺拔而俊俏是树中的美男子，加上它一生带来的香味更让人爱得情深意切。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在那里我有了一个香樟木箱。

学校旁边有一位木匠师傅，他的小孩正好在我的班上。我去家访，一进门我便闻到满屋的幽香，空气中弥漫着清馨怡人的味道，使人呼吸舒畅，神清心宁。我问：“陈大叔，你家咋这么香啊？”

“我在做香樟木床呢。”陈师傅说。实木床已经开始组装了，具有传统中式文化，结合现代风格，立体雕刻，流畅的曲线，那两只凤凰栩栩如生。在床边还看到组装好的两个木箱 子引起我注意。我从学校刚毕业，没有箱子用，顺口问陈师傅：“能用樟木板做木箱吗？”

“能，常有人定做结婚用的樟木箱呢。”陈师傅回答说。

后来，我就向陈师傅买四片香樟木板，按80厘米和60厘米长短剪裁，利用几个周日，在陈师傅的指导下，我自己刨光、锯凖、组装，安上铜锁头，还买来桐油漆涂上。一个我喜欢的香樟木箱诞生了，增添了新婚之喜，非常实用，多少年来，一直陪伴我左右，舍不得丢掉。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如今气味虽然淡了些，但心头的樟香却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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