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赞虎耳草

20世纪90年代末，漳州规划在龙海市的百花村沿着国道到漳浦县的马口建设“花卉走廊”，我负责招商引资。有一位外资花卉企业蔡老板喜孜孜捧着一盆小草花，前来应征开发。我眼前一亮，煞有兴趣地问道：“哟，这草不就是我这里到处可见的虎耳草吗？”

“没错！虎耳草也叫金线吊芙蓉、老虎耳等。它既是一种迷你目光的美丽鲜花，又是一味能治愈多种疾病的草药，我想闯一闯，让它异军突起、虎虎生威呢。”老板一边说一边指着正在开花的虎耳草。一簇簇白色花朵，上面三小瓣，下垂两大瓣。他说，“别看花小却像一个字呢？”

“啊，看出来了，是一个‘大’字。”我激动地说。

粗看酷似鸽子树开的花—-满树栖着雪白的和平鸽。虎耳草是草本多年生，在我老家乡下路边、水沟边，甚至岩石裂缝，不择土壤，喜欢湿润环境，野生野长。

当年农村缺医少药，不论大人小孩有个冷热病痛之类，走出家门，到山上扯上一把青草，熬碗汤喝下就能消除或缓解症状。有一年我的烂耳朵红肿，还流出脓水，气味难闻。妈妈到田边拔了一把虎耳草洗净捣烂、挤出汁液装在小玻璃瓶子里，直接滴进烂耳里，滴了几天，耳朵红肿就消失，全好啦。

再者，闷热的农村夏夜，蚊子、小黑虫抢占地盘，寻找袭击的目标，首选皮肤幼嫩的小孩下口。有一次小侄女的小腿被咬成黄豆般大的一片伤口，又红又肿，痛得她哇哇直叫。奶奶二话没说，在屋角采了几片虎耳草鲜叶清洗后，碾碎了帮她敷上。第二天早上，伤处竟奇迹般消肿痊愈了。那一天，奶奶还说，虎耳草清热凉血，还可以治风热咳嗽、百日咳、肺脓肿和湿疹，随采随用，是可贵的农家一宝。

有一年清明，我和老伴返乡扫墓，墓头生长茂盛的虎耳草，老伴顺手拾了一把回城，将它种在陶瓷花盆，放置在书房阳台上。自此虎耳草成了我家生活中一员，莳养时间一长，虎耳草的真本性展露无遗。每年春风浩荡和夏日升温，便是虎耳草最为风光的时节。它外形奇特，叶如荷显得厚实，墨绿的叶面和浅绿的叶背，泾渭分明，细密的白茸毛布满叶面及茎上，形似虎耳，美名与它的象形挺匹配。每片叶子长到一定的时候，便从叶腋间长出丝状赤紫色匍匐茎，初期半透明鲜嫩。随着叶子的生长，匍匐茎也越来越长，还能在茎上抽节萌芽，继续爬行蔓延……老伴看到客厅空荡荡的，别出心裁将虎耳草当吊兰悬于半壁，彼时微风一起，红丝绿苗随着荡漾，她美其名叫“金丝荷叶”。再后来，它们成了孙辈们的宠儿。

我退休前，蔡老板和我见了一面。他报喜说：“我的小草办成花卉大产业啦，每年销售草花近2亿产值，产品销往全国各地，还出口东南亚。上缴税收已达8000万元了。”同时还在几个县区旅游景点建设虎耳草景观公园，每年鲜花怒放时，满山竖起虎耳朵，高低错落，姹紫嫣红，成了游客可圈可点的田野景观。

小草也能成就大产业啊。此时我想起虎耳草的花语“持续”——有头有尾，专心致志，一心一意。沈从文的《边城》四次写到虎耳草，例如第14节：“翠翠哭倦了，也睡了。翠翠不能忘记祖父，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对面悬崖，去作什么呢？摘虎耳草！”虎耳草长在高高的悬崖，平时不易摘到，但在梦中，在歌声的帮助下，翠翠却可以轻易摘到，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多少年过去了，我再读这些句子，依旧感到诗意盎然，一种幻想和浪漫主义情调。1982年5月11日，沈从文重游家乡凤凰城，小船在杜田靠岸，见一口井边长满毛茸茸的虎耳草，大师告诉大家，这是一种卑谦的花，能适应各种土质，是消炎去毒的一种良药，农民常用它消除肿毒……

哦，小小虎耳草，竟也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