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蛙声

时光荏苒，伴随着疫情的阴霾渐渐散去，火红的夏日如期而至。“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四季之中，我特别钟情于夏季，我喜欢夏日绿树的葳蕤，夏花的璀璨，池塘里的蛙鸣，夏日里的景色让我痴迷，夏日里的大自然让我陶醉。可惜进城以后，我虽然依旧能看到夏日的花红柳绿，但蛙声却逐渐远去了。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我的老家在辽河北岸，是一个溪水潺潺，绿树环绕的美丽小村庄。村东头有一望无际的稻田和大片的湿地草甸子。春天来了，沟渠里，池塘里，溪水里，湿地中时时传来阵阵蛙鸣。辽北的春天非常短暂，不知不觉中夏深了，夏天蛙声更浓了。

每逢晴明的夏夜，蛙声便打破了夜里的寂静，仿佛寺庙里的钟声。这一奇妙的乡间音乐之声，却从来没有惊扰村民的酣梦，反倒成了甜美的催眠曲，让村民们睡得十分香甜，甚至一觉到天明。“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蛙声成了老家夏日的独特风景，蛙声也逐渐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可以说我是听着蛙声长大的，青蛙的蛙鸣、蛐蛐的啾啾，燕子的呢喃，麻雀的喳喳，都成了我熟识的乡音，成了我魂牵梦萦的永远乡音。几十年过去了，住在楼里，晚上在睡梦中我依然能梦见那亲切的乡音。

记得每年清明过后，沟渠、池塘里的冰逐渐融化了，春水涣涣的时候，沟渠、池塘里的青蛙也开始大声呱呱鸣叫，似乎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临了，农民朋友们，你们开始插秧吧。春雨过后的黄昏，也是青蛙们集体合唱的时候，“何处最添诗兴客，黄昏烟雨乱蛙声”，可惜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没有被蛙声触发诗情，因为这蛙声耳熟能详了。在皓月当空的夜晚，远处蛙声阵阵，似在击鼓，近处知了声声不息，似在弹琴。柳树下聚集很多老人和小孩，老人在谈论着年景收成，孩子们在追逐嬉闹；当然有时候，孩子们也静静地听着老人所讲的古老故事，青蛙在奏乐，蟋蟀在弹琴。

“薄暮蛙声连晓闹，今年田稻十分秋”，在辽北稻花飘香的初秋时节，蛙声就逐渐减弱了，而且慢慢远去了，不像在江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村民们喜爱青蛙，喜欢它们的叫声，也许是因为青蛙能吃掉稻田里的害虫。小时候，稻田里几乎不喷洒农药，因此青蛙更显得重要，它们是农民的好朋友，青蛙是稻田里害虫的天敌，而且青蛙还是活雷锋，不计报酬，不辞辛苦，不求回报。

自从农村开始实行包产到户以后，为了追求产量，村民们开始大量地使用化肥和农药，加之大片的湿地荒漠也被开垦成了稻田，青蛙便逐渐失去了栖息的家园，数量也急剧减少，成片的蛙声便没有了，偶尔听到几声蛙鸣，叫声里似乎充满了无限的哀怨和无奈。各家各户的稻田产量逐渐提高，但芦苇荡里的天鹅、白鹭、野鸭等却都飞走了，没了踪影；就连沟渠、池塘里的鱼儿、青蛙也销声匿迹了。远去的蛙声，让人感到遗憾，乡村原有的一道风景就这样渐渐消失了。原本人们的朋友青蛙逐渐被农药取代了。大学毕业后，我也很快离开了老家，耳畔的蛙声自然也渐行渐远了。

2002年进城以后，每到夏天，我依然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五颜六色的夏花，但耳畔却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青蛙叫声，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感觉缺少点什么，我很怀念从前老家的那片蛙声。

2010年我举家搬到了凡河水城。我们学校后边有一条长长的水沟，往北是一望无边的稻田。夏季沟渠里长满了茂盛的香蒲、芦苇、椒草等，水中有很多鱼儿，只是没有看到青蛙，当然也没有听见蛙声。每当我驻足远眺那片绿油油的稻田时，总想听到蛙鸣，哪怕只是几声，我也会惊喜万分的。可惜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并没有实现，只闻见了稻花的馨香，却没有听见蛙声，心里遗憾总是有的。

一年夏初之际，我和年部师生一起去莲花湖游览，在碧波荡漾的莲花湖里，我看见了亭亭玉立的荷花，一片片茂密的香蒲、芦苇，湖面上还有十几只乖巧的野鸭在嬉戏，我兴奋极了，因为眼前美景让我仿佛回到儿时的老家，又看到了老家那片神秘的芦苇荡。就在我陶醉莲花湖的美景时，忽然听见荷叶间传来几声蛙鸣，顺着声音，我寻觅着青蛙的踪影，可惜我只看到了荷叶的晃动泛起的绿波，并没有看见我非常想念的青蛙身影。但我并有失望，而是心旷神怡，因为我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久违的蛙声，那也是我心里珍藏的故乡之音。远去的蛙声又重现了，我怎能不激动不已，欣喜若狂呢！蜗居在城里已经太久了，而立之年进城，时光蹉跎了迷惑之年，无情的岁月又把我领到了天命的河流。人老总爱怀旧事，也许是人之常情。人无论离开家乡多久，多远，家乡的那景那人那事都不会轻易忘却。

今天二姐从老家来，她说忙完了插秧才挤出时间来看母亲。我知道二姐在农村一直很忙，因为疫情原因，从春节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我家了，母亲也一直在念叨着二姐。在我们谈话的间隙，我猛然插进一句话：“二姐，老家的沟渠里还能听见蛙声吗？”二姐吃惊地望着我说：“现在稻田里全撒化肥和农药，哪还有青蛙啊！青蛙早就没有了！怎么还会有蛙声，”从与二姐交谈里，我知道现在稻田基本是机械化了，因为喷洒了有效农药，如今不用薅稻子了，种地轻俏多了。多么可悲的生灵啊！化肥、农药成了残忍的刽子手，难道就这样永远听不到蛙声了吗？二姐见我有些伤感，也许是宽慰我说，“我路过辽河的时候，听见青蛙的叫声了，辽河里没有农药、化肥，会有很多青蛙。”儿时老家沟渠、池塘里到处是青蛙，如今竟然成了稀罕物，怪哉！

夏日依然火热，夏风依然和煦，夏花依然绚烂，我很幸运，因为我在凡河水城还能闻到荷花的芳香。新区的莲花湿地如今已成了人们旅游休闲的胜地，在那里人们能领略到大自然的原始风貌，还能让久居城里的人们看到农村田野的旖旎风光，偶尔听见蛙鸣，还可以抚慰一下和我一样思乡人们的心灵。

不知什么时候，远去的蛙声还能成为夏季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但愿“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还能重现。大自然里的有些可爱生灵，我们应该学会保护它，善待它，让它们成为人类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