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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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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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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拿轻放

 “要爱生活,不要爱生活的意义。”-- 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眼见人生过半,悲喜交加。悲的是人生仅仅百年,太短暂,来不及享福就老了。喜的是幸亏人生才百来年,不必担心要象修仙的狐妖那样受千年的苦。

曾经那么执念于生活的意义,幻想着它应该是浪漫唯美的、高尚优雅的,极力想追寻那飘缈的意义,却忽视生活本身。

触摸生活,发现它很重,它的所谓意义却很轻,轻得你握不住。

走近生活,发现它很近,它的所谓意义却很远,远得你看不清。

如果用笔来描画生活,那就把生活浓墨重彩地画在坚实的大地,把它的意义画在朦胧轻飘的云端。

记得年少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莫名其妙地迷之自恋,还一副眼高手低的做派。等到初入社会,才发现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加之自作孽不可活,还没做好准备,生活就把沉重的担子狠狠地摔了过来,疼痛中感受到名言警句“穷且益坚”破碎了一地……。

那就节衣缩食,摇摇晃晃地站直,挺起身板。一改从小到大的懒散和依赖的德性,凭一双还算结实的手,一对稳健的脚,一副强健的身板,一颗悲悯心--当时只懂得悲悯自己和孩子,坦然接受被虐和自虐的酸爽,把生活稳稳重重地接住。

那时孩子还在肚子里,后来,孩子出生,孩子蹒跚学步,孩子上幼儿园,孩子上小学,……,我们母子身边多么需要人搭把手帮助啊。但是,我让原本需要留在身边的男人离开,让他去发展,自己一人带娃还超负荷工作。重担压肩,生活忙碌充实,工作深得认可,没有烦心的打扰,累也累得安乐。偶有尴尬,当时羞恼,现在回忆喷笑了。

有一次,得瑟着穿了旗袍上讲台的我,出教室,横穿操场,刚回宿舍,突然发现要停水了,自来水管已经只能滴漏一点点水。那可不行,我的娃要喝水、要洗澡、要吃饭,没有水怎么行。打听到旁边西厢村居民家里还有水,一毛钱一担,有几个人正在排队呢,赶快赶快,去排队抢点水。于是,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挑着一担铁桶、撒开脚丫子急急忙忙往有水的人家钻,装满了水,又大摇大摆地挑着走过操场……。多年来这个画面在我脑海反复出现: 晴朗的夏天,一个热辣的下午,旗袍女人,挑着一担水,一歪一歪地拐出西厢村,绕操场一侧,走向教工宿舍……。那担水很重,那吹过的风很轻。

生活还常常搞些黑色幽默,有时残忍沉重得一点也不幽默,徒增人生的伤感、悲怜。在老家狮形村,那时母亲八十多岁,她曾经是个多么刚强坚韧、干净利落的女人,年老的时候在我这个小女儿面前却又弱又黏,每天都要听女儿的电话,听了女儿的声音,那一天才算过得完整。那时,我往往在上午工作结束、或者一天工作结束后,就躲进车里,关紧车门,大声喊叫着在电话里对严重耳聋的老母亲说话,她其实听不清我说的话,她要的是听见我的声音……。

离开家乡的日子,适应期过得有点磕巴。孤独,在人群中孤独。但是孤独的沉重,使人在生活中日臻成熟。人生海海,一个初来的异乡客,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流泪。日出东方,一个人仰望,夜幕降临,一个人回家……。渐渐地,在别人的镜子里我看清了自己。拾起跌落的自信,平静地安放好内心,自如地独来独往。滚滚红尘,泥沙俱下,站稳脚跟,不让流沙裹挟。

褪尽浮华尘埃,心可轻放。

努力把生活重重拿起,是勇气和担当;把生活轻轻放下,是飘逸和潇洒。

好好活着,回忆也好,现实也好,都真真切切地感受着,爱惜着。百年以后,还活在儿孙的记忆里。再以后,慢慢地,世界会把我们完全遗忘。但是,毕竟这个世界我们来过,重重地爱过,轻轻地美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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