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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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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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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西大院往事

大院子弟,这个极具特色的称呼,从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一直是好多老百姓孩子的心目中,比较神秘和羡慕的地方。

大院这个词,不同于老北京的八达胡同老四合院儿,也不是上海的里弄街坊阁楼园子,而是里面有许多的排房、住着好多户人、真的像庄园一样的大院子,带有一定政治色彩的住宅区。比如军队家属大院、政府家属大院、国有企业家属大院、科研院所家属大院......这些大院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有配枪的军事人员或者准军事人员站岗,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介休,县级市,位于山西中部晋中地区,东向太原、北接吕梁、南去临汾,三岔路口,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汾西矿业集团总部大院就座落在这里。

解放战争时期攻打太原,我军某部在介休城西门外十方寺设立指挥部,后该军部迁走留下少量留守部队。汾西矿业集团的前身,煤炭部直属汾西矿务局,1956年在灵石县富家矿成立,后受命搬迁到介休县,十方寺旧军营被移交给汾西矿务局所有,并留下少量部队搞共建,直到1971年所有部队全部撤走。

汾西大院坐北朝南,所在的裕华路当时叫西关路。记忆中,整个汾西大院外围是一圈红色的四米高围墙,大院正门有七八米高、十几米宽,门柱是两根很粗的水泥桩子,用木板镂空装饰,里面塞满了松柏的叶子,顶上一个半圆形的铁架子,中间镶嵌一个大大的红五星。从大门进去,走过近百米的操场,迎面看见一座高大的苏联式三层办公大楼,这是汾西大院的核心主建筑。

大院中线从南到北,大门、操场、办公楼、地下仓库、地上仓库、机关食堂和菜窖、小操场,再往后是中线东边三排排房、中线西边四排排房,最后靠围墙是小车队的车库和修理间。

大院东边,从南往北,依次是大礼堂、汽运队、汽修厂、小仓库、十二栋高干住宅区。大院西边,从南到北依次是养猪场、菜地、水塔、通讯站、电工组、锅炉房、修缮组、后勤科、厕所、小猪圈、洗澡堂。

东北角的十二栋住宅,是当时留守部队师级别首长、和矿务局局级领导居住的区域,属于小别墅类型,每栋有约十五米长七八米宽,只住一家人,当时就是三卧没厅只有过道一厨一卫,而且都是红砖砌成。大院中后部,就是那七栋排房,居住的是中层干部家属和矿务局重要的核心技术人员们,每栋排房长度达到了六七十米长,宽十几米,里面中间是过道,南北阴阳两面都有房间,类似于单层筒子楼。

西四排改成了幼儿园,院子中间有个铁质小型旋转木马,大院里小伙伴们都喜欢去玩。东一排改成了印刷厂,当时在周边地区都是最先进的印刷厂,所以整天整夜的都能听见机器声。

东北角这十二栋小别墅的房子很奇怪,十栋别墅统一南北五排成列,却有两栋是独立出来在大院中部最后面、东三排房的末尾、在一座像小山一样的高地上,可以俯瞰整个大院内家属区。再往南,距离这两栋小别墅的院子十几米,是一颗有三层楼高的、几人合抱的大皂角树,每次站到树下抬头望天,都感叹树冠的遮天蔽日。据说皂角可以洗衣服,所以大院里人们到了季节,就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去采摘,或爬树、或扛着梯子,上面的向下扔皂角、下面的叼着烟卷朝上喊。

      这些年要说大院内建筑格局的变化,就是当初的苏联式三层办公楼往上加了一层,变成四层,旧办公楼后面的机关食堂和地上仓库拆了,地下仓库挖了,然后改了现在的九层办公大楼。然后是猪圈、菜园子、水塔、通讯站都拆了,1974年盖起了第二招待所,如今改名叫做友谊宾馆。而后面的那些排房和十二栋也都拆了,全部被绿化成了小公园,小车队的位置盖起了环保处,高地上两栋小别墅的位置盖起了通讯大楼。

现在九层办公楼的东侧财务处位置,是当初的机关食堂,而西侧劳资处的位置,曾经有个类似防空洞一样的大型地下莱客,不知道现在的九层楼地下室,是不是就是在那个菜窖的基础上改造的地基。现在文体中心的位置原来是大礼堂,也叫文化宫,现在体育馆的位置是汽运队车库,后来印刷厂搬迁,就占了南边四个车库。 我对车库这个地方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这地方有一棵十数米高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柳树,小时候我和伙伴们经常在树下玩耍,树底下由于多次改造垫土升高三米多,导致后来建造文体中心时挖了很多土方,才刨出了看着都让人震惊的硕大树根。

以前有城墙的时候,介休城有西门,就是现在家家利往东,市政府十字路口那个缓坡的位置,所以又叫西门坡,而当时的城墙,就是如今的南北河沿。出了西门,当时的介休城外西边,都是荒芜人烟的坟地乱葬岗、万人坑,而我们汾西矿务局的洗煤厂、机修厂、子弟学校(后来的第十中学)、洗煤厂宿舍区、机修厂宿舍区,都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乱坟岗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最值得说的是,汾西大院里有地道,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原大门西门房,快到现在的汾西大铜鼎跟前了,那时的旧门房像个碉堡一样,里面有个十几米深的地下室,下到底部,有扇向西北的门,进入一直走七八十米左右就到了友谊宾馆的东侧、也就是当时的第二招待所东面窗户下面有个竖井出口,顺铁扶手可以爬出去,上面也盖了个水泥井盖。

再顺着地道往北走一百来米左右,会看到个岔路口,一向西有可能出城,多处塌陷不敢往前探了,一岔路向东北,走十几米左右有个带楼梯的出口,位置在旧四层楼南面,现在信访处办公室窗户外面,花池子和停车位的地方。

十二栋小别墅和七栋普通排房里面也有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每栋都有,但能看见的都被水泥盖板盖着,最初我一直以为是下水道。

地道有些地方可以通过,但其他地方多处塌陷,所以很危险,每次玩了,都要被各家大人揪出来死命的打,最狠的一次,是一群小孩子被命令排队面向南站在皂角树下,被家长们群殴,一起用细棍子照着屁股一顿猛抽,打得都出血了,我们十几个傻蛋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大人们都没解恨。按照现在网络上盛传的,形意太极门马大师的话来说,家长们不讲武德,我们孩子们大意了,没有躲。

后来,我们玩捉迷藏的地道口就都被盖上了水泥盖板。

机关食堂大厅西里面靠窗,也有一个水泥盖板盖住的地板,上面停着一辆被架起来的军用吉普,是212还是202我忘了,每次和父母去打饭的时候,我总要使劲转动吉普的车轮,然后看着两边车轮反向旋转,心里不明白是为什么。

小时候我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是唐山大地震后,波及介休的一次大余震。那次地震级别太高了,震感强烈。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地震后雨如春笋一般,那些搭建在排房前面的、形如印第安人三角帐篷的防震棚,我们小孩子在棚与棚之间尽情地玩捉迷藏。

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人们都端着碗出来,三五成堆聚在自己排房院子里,边聊天边扒拉着饭,每栋排房都有三十几户人家,所以熙熙攘攘特别热闹。所有的排房都有东西两个门,西一排的西门不远也有颗两人合抱的大柳树,我家就在这个位置。

当时,我刚吃完面条,正端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搪瓷大碗在树底下喝面汤。

实然,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类似拖拉机声音的巨响,人们都抬起头惊奇地四处观望,因为大院内很少见到拖拉机。紧接着,就看到排房房顶上瓦片跌落,那可是三百乘五百那种苏式大片的半陶瓷瓦片,砸人脑袋上当场给你开瓢。

“地震!”正当人们惊叫着跳起来躲避时,大地晃动了,

一时间人们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站不住,我一手扶树一手端碗,跌倒了又站起来,愣是把碗里的汤尽数晃在身上洒在地上,前衣襟上洒的都是,屁股上也坐的都是。

过后,我妈给了我一巴掌,骂我:“蠢蛋!就不会把碗扔了?”我回答不晓得,惹得父母看弱智一样斜着眼满是嫌弃。

后来听说介休城里好多房屋倒塌,但汾西大院内没有一栋房子倒塌,不能不说苏联式建筑确实很结实。

我个人小时候最难忘的第二件事,是1976年三位伟人去世时。当时我刚上小学,突然有一天,我们兄妹三人就被父母哭着带到了大门口,接着胸口被别上了纸质白花,看着大门外街上满大街密密麻麻哭喊的游行队伍,懵了,就小声问父母。

父母告诉我们说毛主席也去世了,可我们三个孩子只是发呆。然后就看到爸爸妈妈很伤心地哭,我们就以为是自己的爷爷或者姥爷去世了,不由悲从心起,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妹妹弟弟看我哭了,也开始哇哇的哭起来,三人哭的那个撕心裂肺般的凄惨,被带回家好久都没缓过劲来。

可我已经忘记了,我自己的爷爷在这之前,已经去世了。只是在那一瞬间,看到父母伤心,就跟着伤心,完全忘记了其他。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人们的伤心是真的,因为那个年代普通人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三位伟人的突然离世,让人们骤然失去了信仰和信念,让人们骤然失去了思想指引和生活方向,人们一时间对自己的前途和生活产生了迷茫和无所适从,更多的是类似孩子失去父母一样的惶恐和不安。

           

小时候更难以忘记的,是咱们汾西文化宫,那个由部队大礼堂改成的电影院,几乎每天都放电影。

从《红灯记》《沙家浜》《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大李小李和老李》,到《小花》《喜盈门》《神秘的大佛》,再到《少林寺》……我甚至记得《小小得月楼》,记得励志片《小字辈》,记得《魔术师的奇遇》,记得《瞧这一家子》……

大礼堂文化宫给了我童年和少年许多的回忆。而当我们机关大院的小孩们尖叫着跑进门,看门的大爷大伯叔叔们并不拦着我们,而是屁股上踢一脚:“不要喊!进去不要叫唤!不然打死你们!”于是一帮小孩乖乖地融入了电影院墙角边的黑暗,一个个睁大明亮的眼睛,大气也不敢喘,津津有味流着鼻说或者哈喇子,关注着屏幕上的一举一动。

对于看电影,同样兴奋的并不只有汾西人,还有许多地方老百姓,因为当时的介休电影院在城里老爷庙那个地方,就传说中镇压介休水患的麒麟照壁北面,那电影院规模大小我不知道,也没进去过,但我知道他们没有汾西文化宫这么多的电影资源。介休市电影院,是后来才搬迁到北河沿,家家利裕华路商店、也就是旧百货大楼的北面,现在被拆迁作为家家利停车场了。

那时,汾西文化宫一放映电影,人山人海那个热闹啊!但大礼堂座位定额九百多人,加上站票,最多也就容纳一千多人,好多人因此买不上电影票,只好或蹲或坐在外面台阶上等下一场,于是大礼堂门前小广场上,人头攒动挥汗成雨,小摊小贩卖力的叫卖,带动周边小摊小贩的生意也特别红火。形成了介休最早的夜市。

在介休本地还不知道电视是哈玩意的时候,当时的为西调度室就现在旧办公楼东面二层,生活服务公司会议室,和生活服务公同对务、机关工会那个位置,居然有整个周边县中唯一的一台三十寸左右的大电视。

而我们小朋友们的童年,就是在这里,看完了《铁臂阿童木)。看完了《敌营十八年》,看完了《从大西洋里来的人》,看完了《加里森敢死队》。每次都恋恋不舍意犹未尽,每次都被另一位也姓张的伯伯撵上走。

后来,随着长大,大院外面盖楼盖宿舍区,我们家搬出了汾西大院,先住进外面的排房,后又住进了楼房。然后就是我出去当兵上学又回汾西参加工作,经历了1995年汾西被外面欠债不还工资低迷,经历了1998年国际金融风暴影响,每人发200元生活费的拮据生活,经历了从汾西矿务局到汾西矿业集团公司的改制,经历了汾西矿业的蓬勃发展……

虽然住的地方离开了汾西大院,但曾经的汾西大院,却深深扎根在我们这些子弟心里,成为伴随我们一生的回忆。

我们是汾西子弟,我们是汾西的建设者。汾西的辉煌过去,是我们引以为豪的精神支柱,汾西的美好未来,是我们拼搏奋斗的努力目标。汾西矿业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企业精神,会永远传给我们的子子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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