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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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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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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

东北的冬天真的是像模像样,皑皑的雪把山野覆盖得严严实实,就连沟壑的壁上都不让露出一点点土的颜色;向远方望去,起伏的山峦与天上的白云相互融汇,让人难以分清天和地的界限。此时,我所乘坐的火车就在这白茫茫的山野中蠕动。

我坐在一个靠着车窗的座位上,对座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自从我上车后就见她一直头靠在车窗和座椅靠背的夹角处睡觉,整个身体被一件黄色的棉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花白的头发和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露在了外面。然而,这张脸又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曾经的沧桑。

我几乎是动一下手指都十分谨慎,生怕惊扰了她的梦,是啊,希望她此时在做一个好梦。

我侧身向窗外望去,看到天空中偶尔飞过的一只只孤零零的小鸟,心想在这瑟瑟的寒风中、白茫茫的大地上,哪里是它们的归宿呢!

呜……呜……

一阵汽笛声惊醒了对面熟睡的女人,她一边捋着花白凌乱的头发,一边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尤其是那双四周缠绕着皱纹的眼睛,此时在泛着亮光,锐利的、毫不顾忌的穿透到我的眼睛里。我有些尴尬,为了躲开她的目光我把头又转向了车窗,假意在看窗外的景色,其实内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几分厌恶。

“你叫……”!她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愕然了:“你…… 你是?”

“我们是同学!你认不出我了?”她有些激动的说。

我愈加愕然了,嗫嚅的说:你叫?

“你再仔细想想,怎么能把我忘了呢!”她目光更加锐利了。

我竭尽全力在记忆的仓库里寻找这位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妇人”的影子,但是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她的名字。

“你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此时的她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伤感和失望,进而双眼红红的,两个眼角一边含着一个大大的、圆圆欲滴的泪珠。

看到这两颗似曾相识的泪珠,我心里一颤,呆呆的愣在了那里,心里却不停的叨念着:是她,难道真的是她……

铛……铛……

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操场上的孩子们像燕子一样飞也似的往教室跑,因为早晨第一堂课老师是要点名的,所以谁都不想迟到,当我们跑进教室刚刚坐定后,班主任老师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哇!这是谁呀?”同学们都在小声的惊叹!

我也一怔,心想这女孩咋长的这么漂亮呀,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而且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在说话;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的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白嫩、细腻的皮肤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磨练;尤其是她身上穿的那件布拉吉,这里的孩子们别说看见了,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她站在老师的身边,向大家露着微笑。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叫王丽君,是从省城来的,她父亲是农业专家,来到我们大队插队落户,是来帮助我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从现在起她就是我们班里的新成员了,同学们要团结她,帮助她,请同学们鼓掌欢迎。”

一阵掌声后,我发现同学们的目又有了些异样,这个异样的目光只有我才能察觉到,因为我刚来的时候就分明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那是七十年代,父亲是一名畜牧业技术员,也是为了响应号召由县城来到农村插队落户的,帮助农村发展畜牧业,于是我们全家就在这个生产大队里安了家。这个生产大队由十个生产小队组成,共四个自然屯,学校坐落在生产大队所在的自然屯里,而我家住在另一个自然屯。那时的学制是九年,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而我们的学校只有小学和初中,要是到了高中时就得去公社所在地就读。

我是半年前来到这所学校的,读小学四年级,也就是这个班。刚来时老师介绍我的时候我就分明看见了同学们这样令我恐怖的目光,这目光里充满了对城里来的孩子的羡慕、嫉妒、歧视,甚至还有憎恨。因为当时的农村还很贫穷落后的,在这个环境里生活的孩子们各个都带着“野性”,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穿着脏兮兮并带有补丁的衣服,或是哥哥姐姐穿旧的衣服,或是父母的旧衣服改制的,总之,都不合体,而且衣服或头发里还不时的爬出虱子来。他们在家里没人约束,放学后就满山乱跑,“野性”十足。

我很想和他们友好相处,起初他们根本就不接受我,常常把那些羡慕、嫉妒、歧视的目光付诸行动,毫无理由的对我实施类似“种族歧视”或“围殴”,我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我从没服过输,每次被“围殴”时我都和他们死拼到底,但招来的便是更加残酷的暴打,后来我就采取了单挑的办法,找机会和某一个人单打独斗。记得有一次放学后,我发现经常带头欺负我的那个同学单独走在路上,于是我从后面偷偷跑过去突然把他按倒在地,可按了一会后我心里就恐惧了起来,因为路上就我们俩个人,他一旦站起来我俩就会有一场恶战,而且我肯定是打不过他的,于是我就死死的把他压在身底下不敢放手,一开始他还在凶狠的叫骂,后来他就不出声了,再后来他竟然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个路过的大人拎起来,我一看有人来了,拿起书包拼命的往家跑,跑了好久才敢回头看一眼,原来他竟然没来追我,还站在原地哭呢。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再后来我和这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渐渐的融洽了。

今天王丽君来到了这个班,这些带有野性的孩子们能饶过她吗,我担心的有理,因为他们已经露出了羡慕、嫉妒、歧视和憎恨的目光。

也许因为都是从城里来的,或许是由于同命相怜的缘故吧,不久我和王丽君就成为了好朋友,尽管不断遭到同学的哄笑和歧视,但我们从未动摇过。

这里的老师还是比较有正义感的,尤其是班主任老师,我刚来的时候就对我很好,因为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各科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所以,老师就有些偏爱我。可是王丽君来了以后,她变成了各科的第一名,但我却一点嫉妒的心理都没有,因为她各方面确实都比我优秀。课间做广播体操时,校长让她站在前面给同学们做示范;音乐老师还常常在下课时让她在学校的广播喇叭里唱儿歌或唱京剧“样板戏”;因为她的朗读能力特强,声音也甜美,所以班主任老师也常常让她带领同学们朗诵课文,尤其是她朗诵“老三篇”中的《纪念白求恩》那一篇,仅小学四年级的学生,读起来从不打喯(间歇的意思),流畅的似行云流水,至今还在我耳边萦绕。

记得一年的国庆节,生产大队以各生产小队为单位,集中在我们学校进行文艺汇演,我俩当时代表学校演出了“样板戏”《沙家浜》中的《军民鱼水情》选段,我演郭建光,她演沙奶奶,我们演的非常成功,尤其是她靓丽的形象和清澈的嗓音,让台下所有的人都竖起了大指。就这样我们在整个生产大队出了名,也成了“贫下中农”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称我俩是“金童玉女”。

由此我俩的关系又密切了许多,几乎像亲兄妹一样,她家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她就偷偷的带到学校给我,我家要是有好吃的我也偷偷的带给她。我俩的家虽然不在一个屯,但放学回家时还能一起走一段路,走到岔道时才分开,这也是我俩非常珍惜和不舍的一段路。

然而,她越是出名就越是遭到同学的嫉妒和歧视。一天,由于值日我打扫完教室卫生后才往家走,当我刚走出学校大门时,就见一帮男女学生围了一个圈在哄笑,我挤进去一看,只见几个女同学围着王丽君在推搡取笑,不让她回家,我气愤的上前推开了那几位同学,把王丽君拉出了圈外,不顾同学们的哄笑,我坚持要送她回家。

“你太软弱了,越是软弱他们就越是欺负你,我刚来时他们也是这样欺负我,我就是和他们拼过来的。”我说。

“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她一边哭一边说。

“我就是你哥,不用怕。”此时在我内心里男子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类似这样的事件虽然常常发生,但有我的帮助使她在心灵上还多少有些安慰,可是后来又发生的一件事使她身心有了更大的创伤。

那是一年的秋天,我们学校组织学生上学农课,到一个生产小队的场院里扒玉米,就是把农民从田地里收割回来的玉米穗的皮剥下来。当时正是“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中国和前苏联的关系也很紧张,所以从大队到小队、再到家家户户都必须有“防空洞”,以防备敌人的战略空袭。“防空洞”一般垂直挖到三、四米深后,再直线向两侧挖洞,也有向四侧挖的。这个生产小队的“防空洞”就在场院里,当时同学们都围着“防空洞”往下看,王丽君也好奇的挤了进来,这时有个同学从后面偷偷的推了她一下,结果她没站稳一下就掉进了“防空洞”里,这个“防空洞”垂直有四米多深,这可把同学们吓坏了,急忙大喊起来,这时几位老师跑了过来,我们班主任老师率先下到了洞里,其他老师找来绳子一起把王丽君拉了上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只脚却肿了起来,班主任老师立刻把她送到了大队卫生所,赤脚医生用中药红花和白酒给她做了按摩,后来老师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老师开了班会,调查是谁把王丽君推进“防空洞”的,结果没人承认,也没人举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一连好多天王丽君都不能来上学,班主任老师很是挂念她。一天下午放学后,班主任老师要带我去看王丽君,我非常高兴,一路上把王丽君总受同学们欺负的事和老师说了,老师非常生气。

来到王丽君家后,她妈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她妈妈看上去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他爸爸文质彬彬的像个学者,始终一句话也没说,都是她妈在和我们说话,而王丽君只是在一旁哭泣。

“老师我不想上学了。”好久王丽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孩子,是老师不好,不了解情况,从现在起不会再有同学欺负你了,老师给你保证。”

“那我明天就去上学。”听了老师的话王丽君破涕为笑。

“你的脚还不能走路,等好了再说吧。”老师安慰她说。

“那我把课程都落下了咋办呢?”

“我家有自行车,要是有人能用自行车驮着她上学就好了。”她妈说。

“我会骑自行车,我每天早晨来你家用自行车驮她上学。”我自告奋勇,似乎找到了用武之处。

“你太小了我们能放心吗。”她妈说。

“那我就推着自行车走,这样不就安全了吗。”我灵机一动。

“那倒可以,但你每天接送她太辛苦了。”她妈难为情的说。

“不辛苦,就当玩了。”我急忙说。

就这样,我每天早晨早早的起床,吃完饭就往她家的屯里跑,先是让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推着她走,当走到她妈看不见的地方时,我就骑上自行车飞快的登起来。当时由于年龄小腿短,还不能坐在自行车的座子上骑,只能把右腿从自行车的三脚架中伸向另一个脚蹬子,我们称之为“掏裆骑”。就是因为这“掏裆骑”还险些要了我俩的命。一次,由于不小心我把裤腿绞进了自行车链子里了,我俩连车带人一同摔进了路边一米多深的沟里,当时我俩摔的都很重,可她竟然没有哭,在我的印象中这是她最坚强的一次了,后来我们被一个好心的路人给拉了上来。

转眼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都上了初中,年龄也随之大了起来,尤其是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这时班里的男女同学之间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中间似乎有了一堵墙。我和王丽君也是这样,平时也很少说话,有话要说时就背着同学或利用回家路上的那段时间说。

记得那是一个寒冬季节,一天下午放学前她偷偷的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放学后我们一起走,我有话说”,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又是哪个同学欺负了她,或是和哪个同学又产生了矛盾等之类的事情。

放学后,我俩都故意慢慢的走出校门,当那些着忙回家的同学跑到很远的时候,她向我走了过来。

“我要走了。”她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去哪?”我急忙问。

“我爸爸的单位来通知了,要他回省城工作,爸爸说近几天我们就得搬回省城去。”

我的头嗡的一下,大脑立刻变成了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没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站了好久才默默的向各自的家走去。我的脚步非常沉重,心里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回到家后就趴在炕上(东北的火炕)哭了起来,哭得家人莫名其妙。

果然,没过几天她真的要走了。这天她在学校办完了转学手续后本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可她却一直等到放学(当时的农村学校冬天是吃两顿饭的,早晨九点上学,下午两点就放学了)。这我知道,她一来是在和同学们一一道别,当初一些曾经欺负过她的同学都和她道了歉,尤其是把她推进“防空洞”里的那位同学还哭着和她说了对不起;二来是在等我,这是主要原因。

寒冷的冬天,厚厚的积雪像巨大的羊毛毯子一样,覆盖着荒凉寂寞的田野,而且还闪烁着刺眼的寒光,灰黑色的秃树静静的站在路的两旁,看上去似乎带有一丝凄凉和忧伤,此时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们踯躅在铺满厚厚积雪的路上,谁都不做声,只是低着头。

“我们还能见面吗?”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做声,因为我知道,她回到了省城,我以后也就是回到县城,相距遥远,怎么见呀。

“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帮助和爱护,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她哽咽的说。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我也哽咽了。

又是一阵沉默……

当来到我们每天分手的那个岔路口时,我们停了下来,默默的望着对方,她双眼红红的,两个眼角含着两颗大大的、圆圆欲滴的泪珠。

“再见吧!”她说完向我伸出了右手,我迟疑了一下后也颤抖的伸出了右手,我们的两只手轻轻的握在了一起,这也是我第一次碰过她的手,感觉是那样的纤细、柔软、白嫩。

“再见了!”我也说了一句。

她慢慢的抽回右手,转身向回家的路走去,那是一条

弯弯曲曲、而且铺满更多积雪的羊肠小路。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偶尔抬起右手在脸上做着擦拭的动作,我知道她是在哭。我躲到了一颗大树的后面,一边哭一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至她被白雪淹没。

就这样我们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信,后来我父亲也接到了回城的通知,我家也搬回了县城……

呜……呜……

又是一阵汽笛的长鸣,把我从回忆中惊醒了。

“王丽君,你……你是王丽君吗?”我虽然已经在记忆的仓库里找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但面对眼前的她我还是有些怀疑,准确的说是主观硬要去怀疑,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你终于想起我了!你说过永远不会忘记我,这话我始终记在心里的,既然你想起来了,也算你没有食言。”她有些兴奋的说。

尽管她已经承认了就是王丽君,但我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头华发、看似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与那个仙女般漂亮的少女连在一起,可事实就分明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知道主观想法是无法改变客观现实的。

“那个年代通讯闭塞,我们无法联系,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你过得好吗?”我低声的说。

“怎么说呢,人生就是这样,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就看我们自己怎么去理解了。”她说完停了一会,似乎略有所思,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被发现的伤感,然后她接着说:

“我们家搬回省城不久,我母亲就得了重病去世了,我爸爸又娶了一个比他小的女人,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后来他们又生了个小弟弟,我的处境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高中毕业,我就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军到农村插队落户了。当年春节知情点放假我回家时被继母赶了出来,说我已经成人了,不能再回这个家了,我只好去亲属家过了春节。爸爸天生软弱,平时在继母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那一次却和继母大打了一仗,第二年爸爸得了肝病也去世了,我想肯定是继母气的。”

“那后来的春节呢,你就一个人在知青点过吗?”我问。

“不,在一个好心的农民家,他家看我一个人在知青点过春节很可怜,就把我叫到了他家过年,以后都是这样。”

“再后来呢?”我继续问。

“再后来我就嫁给了他家的儿子。”

“什么?你竟然嫁给了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惊讶的问。

“没办法,当时家里有门路的知青都调回了城里,有了工作,而我既没门路又没亲人,所以我绝望了,只有在这个农民家里我才能找到温暖和幸福。”她说完瞟了我一眼,而眉宇间又隐约露出了一种无奈。

“后来知青点不是解散了吗,我就是知青点解散后返回城里的,你怎么没回城呢?”我问。

“你忘了吗,当时的政策是结婚的知青是不能返城的,即使回城也没有工作。再说,我有了老公和孩子,哪个都扔不下。当时我的确犹豫过,也偷偷的哭过,但是做人不能忘本呀!”

我无话可说,只好默默的听她讲。

“结婚后我才知道我老公有先天性心脏病,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就不能干重活了。后来生产队解散了,土地承包给了个人,家里的地只有我一个人种,”说到这她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她又接着说:“你不会想到吧,我年轻时可是种田的一把好手,扶犁点种、插秧割地样样不比男人差,屯里人见了我各个都竖起大拇指!”此时她的眉宇间展现出了一丝坚韧。

“没想到你由一个柔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女汉子。”我说,但这话是对她的赞赏还是对她的怜悯我自己也说不清。

“你有几个孩子?”我问。

“只有一个孩子,也是先天性心脏病,为了给孩子治病,我借了好多外债,走遍了省里的各大医院,总算把孩子的命保住了。近几年县里和乡里的扶贫工作队没少帮我,现在外债基本还清了,地也包出去不用我种了,丈夫对我非常好,每天晚上都给我捶背,儿子也非常孝顺,虽然他不能干重活,也没有结婚,但我们一家三口人在一起还是很幸福的。”她说完眼角微微的向上扬了一下,眉宇间也挂着一丝来自心底的幸福,此时我仿佛又看到了她当年的笑容,在她眼睛的四周也隐约看到了当年的美丽。

“说说你吧,看来你混的不错,是当干部的吧,好有派头呀”!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我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尽量去压低自己的位置,力图让我们找回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感觉,可是真的找不到了,我们虽然身在咫尺,但心却感觉竟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你这是要去哪呀?”一阵沉默后我竭尽全力去寻找话题。

“回家呀,我去省城看病去了,胸总是痛,我们县医院给我拍了个片子,大夫看完后非让去省里的医院再看看,这不,我带着片子到省医院找大夫看了,说我需要住院治疗,我说,只要不是癌症就行,没住院就回来了,主要是放不下他们爷俩。”

又是一阵沉默后她说:“我马上要到家了,下一站就是,我下车后打个摩的20多分钟左右就到了我们的屯子。”

“哦”!我应了一声,但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和孤寂。

火车开始减速了,她站了起来,看得出她有几分不舍,但还是提前向车门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一起来到了车门处。

“再见吧!”她说完向我伸出了右手,我急忙也伸出了右手,时隔近五十年了,我们的两只手又一次握在了一起,虽然还是那两只手,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只觉得她的手长满了老茧,而且硬硬的老茧刺得我手在痛,心也在痛。

火车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小站,而且小的只有她一人下车。当车门打开的一刹那间,我再一次看到她双眼红红的,两只眼角含着两颗大大的、圆圆欲滴的泪珠。

她下车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出站口走去,我默默的望着她的背影,右手不自主的在摆动,似乎是再见的意思,眼泪也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当火车缓缓的离开小站时,透过车门上的玻璃我分明看到了远处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条细细的、几乎是缝隙般的小路,小路上吃力的驶着一辆摩托车,车上托着两个人在向茫茫的雪原深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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