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出溜滑”

我生在东北，长在东北，是一个居住地从来没离开过东北、而且将来也永远不会离开东北的纯粹东北人。

因为从童年起，凛冽的寒风就开始锻造了我的身躯，鹅毛般的大雪强悍了我的意志，光滑的冰雪路面练就了我稳健的脚步......

这不，昨天在小路上散步时对面走来几个人，为了给他们让路，我走到了路边的雪地上，没想到雪下面是冰，双脚一滑，身体左摇右晃，前仰后合，双臂前后摇摆，但最终还是稳稳的站住了脚跟。仅凭这一动作，就让对面走过来的几个人羡慕不已，各个赞不绝口的说：“这身手，年轻时一定是个练家呀！”

“那当然了，童子功！” 我不无自豪的说。

要说是“童子功”也真不为过，因为从童年开始我就在冰上玩耍，最常玩的是“打出溜滑”。

所谓的“打出溜滑”，就是通过助跑两只脚借力在冰面上滑行，助跑的速度越快，在冰上滑行的速度就越快。

记得在四五岁时我们同龄的孩子们就参与到大孩子当中“打出溜滑”玩，虽然常常被撞倒后刚要爬起来又被撞倒，但是从来不哭，仍跟在大孩子们后面滑；有时把大孩子们惹急了就把我们拖到一边，甚至还在屁股上踢两脚，这时才哭着回了家。等长大一点后，我们同龄的孩子们就开始另辟战场，建造了自己的冰道。

小时候我家住的是“联脊房”，一栋房住着十多户人家，我家把东山，每年冬天几场大雪过后，我们这些同龄的孩子们就要在我家房东边冻一个冰道，用来“打出溜滑”玩。但冰道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得先用雪堆起一道一米左右宽，二十多米长，头部十多公分高，尾部仅几公分高的雪道（头高尾低的目的就是便于滑行），雪道铺完我们再用铁锹拍，用脚踩，目的就是把雪压实，然后开始在雪上浇水冻冰。当时对于我们来说水是最短缺的建筑材料了，每一挑水（就是用扁担挑两桶水，俗称一挑）一分钱，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分钱憋到英雄汉”。于是我们这些孩子只能是因陋就简，都让家长把家里洗衣服、做饭等用过的废水攒起来，我们往冰道上浇，大约十多天左右，冰道就基本形成了。但由于用的是污水，滑起来是会影响速度的，所以上面必须得再浇一层干净水。这就需要我们集资买水了，有的小孩在家要来一分钱，有的要来二分钱或三分钱，当我们凑足一角多钱以后，就可以买十多挑水了，这就足够了。记得当时卖水的人家是外面放一口大锅，井在屋里，就是我们俗称的“压水井”，有专人负责压水。因为我们不能挑水，只能两个人抬一桶水，两桶水为一分钱，有时卖家记错了我们还会多抬回几桶呢。

冰道“竣工”后，我们“打出溜滑”的游戏就开始了。为了让冰面更光滑，我们每天玩时先在冰面上撒一层薄薄的雪，大家用脚踩住雪在冰上摩擦，这样做是为了把冰摩擦得更光滑，我们滑起来速度会更快。但是一旦摔倒了就会粘得满身都是雪，可伙伴们并不在乎，因为玩冰没有不摔跟头的。

然而，即使每天都摔得胳膊、腿和屁股疼，但每天还都要玩。每当晚饭后，孩子们便很快就聚集到了冰道处，直到玩到天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结束。因为那个年代是没有路灯的，各家的灯光也都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一到没有月亮的晚上天黑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就没法玩了，只能恋恋不舍的回家睡觉。

我们“打出溜滑”的姿势很多，都是和大孩子们学的，每一种姿势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每滑一次之前大家都要排好队，有一个自愿领头的，他用什么样的姿势滑，后面的人就必须跟着用同一个姿势滑，一个接着一个，即使不会这种姿势或不熟练，但也没人退缩，宁可摔倒了也要跟着滑。

记得当年我们“打出溜滑”的姿势大约有五六种。比如用一只脚在冰上滑，把另一只脚抬起来离开冰面，这叫“金鸡独立”，这种玩法难度还是很大的，主要是考验我们的平衡能力。还有一种玩法叫“打蹲儿”，就是助跑后当两只脚踏上冰面时就立刻下蹲滑行，而且领头的还不停的对大家喊：“‘打蹲儿’、‘打蹲儿’、都‘打蹲儿’，谁不‘打蹲儿’谁是孙儿。”于是后面一连串的人都跟着‘打蹲儿’。有的孩子由于技术不够熟练，常常蹲下后就立刻仰卧在了冰面上了，后面的孩子们就会一连串的趴在他的身上。

有的孩子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气，便站出来大喊：

“谁敢和我滑‘回头望月’？”

所谓的“回头望月”，就是当双脚踏上冰面后，就立刻来个一百八十度转身，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动作，即使比我们大的孩子都很少玩，因为这个动作在转身时和结束时都容易摔倒。我就是在第一次滑“回头望月”时头部重重的摔到了冰面上，一连晕了好几天，但也不敢和家长说。后来每当有人提出滑“回头望月”时，我就有一种恐惧感，但为了不被人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去滑，宁可摔倒后头着冰也得滑到终点，现在想起来那么小的我们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胆量呢。

当大家都轮番领头滑过一次后，我也不得不带头选择一个滑的姿势，我每每都会选择我比较熟悉、而且相对简单的姿势，叫“羊羔吃奶”。就是当双脚踏上冰面后立刻蹲下，一只脚和另一条腿的膝盖在冰面上滑行，这种姿势基本没有摔倒的危险。其实大家在心里也都愿意选择这种玩法，就是因为难度低，大家都不好意思站出来带头，而我早就看出了大家的心里活动，所以每次提出来时都会得到大家的一致拥护。

还有一种姿势也比较简单和安全，叫“开火车”，就是一个人在前面站立，后面的人都蹲着，每个人都拉住前面人的后衣襟，一个拽着一个，这样滑很难摔倒，但这种姿势是小女孩们玩的，男孩很少玩，都嫌简单。

另有一种姿势，由于难度大就连大孩子们也不常玩，就是在冰道的中间处横着摆一排砖头，每个人滑到砖头时要双脚跳起来，离开冰面越过砖头，然后再落到冰面上继续滑行，这叫“过障碍”，这种玩法难极大度，我们小孩子们从没有尝试过。

等我们长到大孩子以后，学校开始在每年的冬天围着操场冻一圈冰道了，每当上体育课时老师就教我们滑冰；平时下课时我们也都在冰上玩，所以放学后就不再玩“打出溜滑”了，但遗憾的是“过障碍”的姿势始终没有得到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