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但更是农村最忙碌的季节。
七十年代我在农村当“知青”时社员们就经常说“三春不如一秋忙”。确实,到了秋天社员们一边忙着收割,一边把收割下来的农作物拉到场院里,然后再进行打场。
那个年代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场院,我们生产队的场院位于村的西北角处,距离村子不到百米,面积有几亩地大,用两米多高的土墙围着,场院大门左侧有一个小房子,社员们称之为场院房子,房子里有一铺炕和一个锅台,锅台上安着一口铁锅,这些主要是给看场院的人住宿和取暖用的。
当时生产队种植的粮食和油料品种主要有:谷子、糜子、高粱、玉米、小麦、荞麦、小豆、绿豆、大豆、小麻子等作物。秋收时节,我们生产队里的三挂马车开始陆续的往场院里拉粮食了。首先是拉小农作物,如麻籽、荞麦、小豆、绿豆、黄豆等,但这些品种是不能长时间放在场院里的,如果放时间长了豆类作物的角就会自动崩开,使粮食受到损失。所以只能是一边把油料和小零作物拉到场院里,一边开始打场,然后把粮食入库,把秸秆按户分给社员们,这样也能给其他大宗农作物打场时腾出场地。最后拉回来的是糜子、谷子、玉米、高粱等大农作物,因为这些作物比较多,必须得沿着场院围墙垛成垛存放,但是场院的四个角是不能堆放的,因为在打场时得给扬场留出风道。
当节气进入初冬时,空气相对干燥些,这时大农作物的打场便开始了。记得当时有两种打场方式,一种是“打懒场”,一种叫“打圈场”。“打懒场”和“打圈场”的相同点是都需要把农作物铺在场院的地上,然后用马拉着“磙子”在上边压;不同点是“打懒场”人工翻动次数少,适合“打懒场”的农作物有豆类、荞麦、高粱等。“打圈场”相比人工翻动的次数就要多些,适合“打圈场”的农作物如谷子、糜子等。
在打谷子时,社员们得起早把谷子铺好,叫“铺场”,就是把成捆的谷子打开,根部朝外铺在地上,记得大约铺十公分左右厚度,铺成一个大圆圈,然后在大圈里再铺一圈,这次是把谷子穗朝外根朝里,使里圈和外圈的谷穗相对。圈的中心点有一个赶场的人,基本都是赶车的老板子,手里拿着一根大鞭子,用一根很长的绳子一头系在腰间,一头系在第一匹马的马头上,主要是让马能够按照铺好的圈跑,每匹马拉着一个“磙子”,记得大约有五六匹马。
直到谷穗上没有了谷粒、谷秆的根部都压成了几瓣后,老板子叫停马,社员们开始“翻场”,把所有的谷子都翻过来后老板子再继续赶马,当谷子全部脱粒后社员们就把谷秆捆起来,把谷粒用“木推子”推到一边,用扫帚扫干净后再继续铺场。
这时,分工扬场的社员开始登场了,在我们生产队里一些技术含量高一点的劳动基本都是固定了几个人,如打场时赶场的老板子、扬场的人等,每到这个环节领工员就派上这几个人。
扬场的目的就是把脱粒的谷子里的杂物分离出去,记得是五六个人围着谷粒堆用木锨把谷粒扬在空中,然后落到另一个堆,就在扬到空中期间杂物就被风吹走了,剩余较大的杂物部分由两名社员用衣服遮住头部和肩部,手拿扫帚把杂物扫走,扬场就完成了。
其实打场在农村的劳动中并不算太累的活,但就是得起大早,清晨四点多就得起床到场院里铺场,社员们倒还可以,我们“知青”可真是有些吃不消。因为社员晚上可以早一点睡,可我们“知青”是绝对早睡不了的,南北大炕,共三十多名青年小伙子,打打闹闹的根本不能早睡,带队老师只是偶尔的在“知青点”来住几天,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有时尽管吃完晚饭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承诺,甚至都发了毒誓要早点睡,可躺在炕上后,大家刚要睡着就有人突然喊了一声,结果给大家都弄精神了,当大家好不容易静下来时,突然又有人放个响屁,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随之困意全无,于是便开始打闹或唱歌,作闹到半夜了大家总算睡着了。我们村共四个生产小队,到了清晨四点左右各个生产队的饲养员就开始陆续的来喊起床了,他们手拿个大鞭子先是打两个响,然后就敲窗户大喊:“二队青年干活了”!喊了两声就走了,紧接着又是两声鞭子响,又有人敲着窗户喊:“三队青年干活了”,喊了两声也走了,然后便是一队和四队的饲养员来喊。他们喊几声后不管我们答不答应,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其实他们不光是叫我们青年起床,社员家也都叫。
当四个生产队的饲养员都叫完一次以后,整个村子就开始陆续有人员走动了,而此时我们“知青点”里可就是丑态百出了,有的闭着眼睛摸衣服,有的头在枕头上而屁股撅起来接着睡,这时点长便一个一个的点名叫,最后大家几乎都是闭着眼睛走出房门的。
我们首先是去场院铺场,铺好后再到生产队房子里吃早饭,由“老板子”一个人赶着马拉着石头滚子开始转圈碾压,等我们吃完饭也基本就压完了一遍。我们开始翻场,先前的“老板子”去吃饭,再换一个“老板子”赶马,压完两次后就算完成了,我们把打下来的粮食堆在一旁后再继续铺。
在打场过程中,只有铺场和翻动时才能用上所有的社员,所以铺完场后大家便坐在一旁休息,但决不能吸烟。
记得有一次我困得实在坚持不住了,趁着休息的机会躺在谷朵边上睡着了,结果被副队长找到后照我的屁股踢了两脚,把我从梦中踢醒了,而且还边踢边说:“梦没梦到娶媳妇呀?”把社员们都逗笑了。
尽管被踢醒了,但还是困的很难受,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美美的睡上一觉,哪怕是躺在冰冷的地上。
诚然,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远离父母来到农村参加这样的劳动真的有些吃不消,如果和现在的十七八岁的孩子比,他们还都在父母的呵护下学习呢,有的甚至吃饭都得母亲给端到面前。但是现在想起来,我们那个时候虽然又苦又累,但也确实积累了一些无形的财富,同时意志和灵魂都得到了锻炼和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