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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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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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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之炼狱

我听到这条唯一的步行道上往来的行人的脚步声未曾中断过,还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们的欢笑声,喊叫声,赞叹声。还有湖里水面上每隔五分钟左右就会传来船通过时激起的水流的巨响声。

我静静的伏在洞壁上,冬眠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越来越不想动了,好在我已找到她了,我可以在洞里在没有入睡的时候时不时听到她无论上班、下班还是出来散心时从这附近经过的足音和说话甚至打电话的声音。我听到最多的是,她下班归来,依在宫门外的雕饰着荷花荷叶和花蕾的汉白玉拱桥的桥栏上和母亲在通电话的声音。

“妈,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哦,那就好。”

“家里的农活忙完了吗?玉米收了吗?”

“哦,那你好好休息,别总忙着去坡上,重活让我爸多担待些……”

“上次给你寄的钱还有吗?”

“哦,这个月发工资了我就给您你从邮局寄过去……天气凉了多穿点,小心别感冒了…….”

每每听到这些,我不由得开始心疼她,之前听她电话里讲,她本无学历,只是她姑姑的儿子靠着自己的人脉在离这里一公里远的鼎级商城里帮她找到销售电子商品的工作。月薪只有八百元,除去她在此处的每月住房租金四百元,她还要吃饭,穿衣,缴纳水电费,暖气费,电话费,如果再感冒输液,几乎没有剩下了的钱,而她却节衣缩食省下钱来寄给父母,她自己孑身一人远在他乡无人问,她对于父母亲的贴心和怜爱远远胜过母亲对于她,而她才刚刚二十多岁的年龄。

已经进入到北国的秋天,菊花弱不禁风似的颤悠悠地开着。在这个园子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菊圃,像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花魁选拔赛,单是色泽、大小、形状不尽相同的黄菊、白菊就各有数十个品种,另外还有墨菊,绿菊,紫菊等各放异彩。菊花特有的清凉的香气和清冷冷的秋风混在一起,吹拂在人们的脸上,人们仿佛在忘情地吮吸一股清冽的甘泉。

人们渐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渐渐冷静下来,渐渐进入到了悟一切的境界。

她爱极了秋天,爱极了这样冷冷静静,冷冷清清的秋天。在午饭时间,游人们无一不是忙着进餐和稍作休憩。而我悄悄潜伏进菊圃。我知道在赏菊的最佳时节她一定会出现。

果然,只见她穿一袭白色的略显宽松的长及膝盖的编织着S线条的毛衣,腰部束着一条同样颜色的针织品带子,斜斜的打着一个蝴蝶结。她的如瀑长发一直垂到臀部。

她洁白无瑕的肌肤在白玉般的花朵间,我惊呆了,仿佛只轻轻的呵一口气她和花儿都要同时飞散了融化了一般。不甘寂寞的蜜蜂总是乱了方寸般忙个不停,白蝴蝶一会在菊丛间,一会在她额上,肩上,竟然分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菊。

她比初次重逢时更显清瘦了,偶尔有气无力的咳嗽几声,她面上的肌肤白如玉,如那一轮新放的洁白的秋菊,只是在凉丝丝的秋风里,脸颊却缺少血色,有疲倦,有营养不良的惨白色,不知道如果她的父母和别的牵挂她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是否会心疼。

她曾经在电话里和她的二姊讲,她们公司规模较大,遍布全国有上百家连锁店,员工有上万人,单是分布在鼎级,D世界,天马,东方红,以及华茂等电子贸易商城就有数十家三百平米以上的店铺,这样的店铺里的销售人员无疑是商家的代言人,无论是站姿坐姿,还是一颦一笑,每一句话的声音节奏都有严格的规范礼仪。她每天穿着衬衫,西装,系着领带,长发用统一的深蓝色蝴蝶结发卡罩起来。她忙忙碌碌的接待,讲解,试机。从早八点到晚八点,只有中午吃饭时间以及和客户谈判的时间才可以坐下来,其余时间一律站着,因为店铺没有给销售人员提供的凳子椅子。

她的数位女同学,旧女同事,也包括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们大肆挥霍着青春,和用青春换来的钞票,她们用着苹果,开着宝马,带着钻戒金链子出入于美容院,夜总会,酒吧,KTV,她们说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的爱,没有一个男子值得你去等,更没有一个男子值得换来你的真心。她们劝她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不要自己过的太寒酸,活的太认真,活的太累。

但是,她有她的挚爱和坚守。像一朵菊花在秋风里开放在秋风里老去,即使萎谢了也不染尘埃。从不问春风,从不慕繁华。

她有呆呆的立在菊丛间,若有所思,来来去去纷纷扰扰的行人并没有把她从另一个国度拉回现实的世界。只见她拿出纸笔,坐在一方菊圃边的石砌上,写写画画起来,写完对着笔墨轻声吟诵着:

       咏白菊

­玉琢冰雕溢清芬,翡翠枝上宛玉轮。

­瑞雪愧输三分洁,新月羞无一缕魂。

­嫦娥更恋人间色,后羿已化陶潜身。

­冰心款款乘风舞,酒醉霜浓渡此生。

咏黄菊

花聚骄阳色,

枝绽三秋晖。

­月照霜做被,

­径幽远是非。

­骨傲偕松竹,

­魂香近兰梅。

­风雪人间舞,

­天涯皆我辈。

我唯恐惊扰到她,只能默默的注视着她,赏花的人群渐渐散去,她双手交叉摸了双臂,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并没有太阳了,微微露出一抹渐要消失的血色的残阳。她正欲转身离开,突然电话想起。

“二姐,什么事呢?”

“啊?我妈又住院了?情况还好吗?”

“哦,需要多少呢?……她们的存款呢?不是我新汇了三千,还有你给的三千,还有她们新卖的农作物和一头牛,加起来也行差不多三万了啊?”

“什么?!爸妈把钱全部借给大姐装修房子了?!她政府单位不是分配有宿舍吗?……”

“我只能想办法凑这么多了……你再想想办法吧二姐……”

“什么,你也把折子上的钱都借给大姐了?你不上班,姐夫给你们的生活费你都帮助她,孩子们吃什么……”

“好吧,我再想办法吧……”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风吹起她的长发,不时有几缕发丝抚在她的眉眼上,她的瞳孔边泛着泪花,而泪水并没有滑落出来……

第二天的黄昏,她摇摇晃晃的几乎是从公车跌倒下来,她面无血色,棕褐色的单肩包比往日里显得充盈了起来,仿佛她血管里的鲜血都源源不断流入了她的包里,包里也终于盛满了她的鲜血,她要把它们寄给等待住院治疗的母亲。

她双手交叉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胳膊。她一阵痛苦,她想起最后一学期在学校的情景,她无力交付学费的秘密,很快从父亲口中传入到邻居家女同学的母亲的耳中,从此这个秘密成为班级众口皆知的不是秘密的秘密。她们觉得这个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班长兼舍长居然穷的交不起学费,这简直是一件非常滑稽可笑的事情。以至于在一次女生宿舍发生的失窃事件中,三五名始作俑者聚集在一起,讨论是谁偷了李娇娇的五十元钱,然后让全班同学匿名写出怀疑对象,最后那个伶牙俐齿,娇小可爱的女生念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公然对同学们说,她家穷的连学费都交不起,肯定是她偷的。这位单亲同学原本是她的小学同学同桌兼闺蜜,她曾与她同吃同睡同学习,亲密无间。但自从她母亲在中年丧偶之后,就成了整个村子女人的噩梦,凡是和她母亲有接触的男人渐渐夜不归宿,和自己的妻子吵架,甚至稍不顺心就打骂自己的老婆孩子。

这个女人总是频繁出现于她家的酒桌上,划拳喝酒调笑样样精通。她的二姐只是当着父亲骂了这个女人几句,却换来父亲一顿毒打。而后她的母亲也没有逃过这场噩梦……所以她和她的这个闺蜜就成了彼此仇人家的女儿……

她教唆别的同学一起诬陷她……

最后虽然真相大白了,是李娇娇的闺蜜亲口承认并忏悔不应该拿走了李娇娇的钱……

可是她却感觉她的心脏被插进了几把尖刀……

她想起往事她痛苦的几乎要停止了呼吸。

她的嘴唇开始从没有血色开始变得发紫。

救救她吧,我的内心发出哀求声,我感觉自己的躯体开始僵硬起来。但是我怎么可以丢下她这个人去冬眠呢?

突然982路公交车停下来,陆陆续续下来一些男男女女。一个背影向她靠近而挡住了我看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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