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小芳来市里参加“全市教育系统小学班主任业务培训班”学习快半个月了，期间，白天除了听专家学者们的业务知识讲座外，有时还要不厌其烦地听领导作报告，晚上又得做那些没完没了的作业。这种枯燥无味的日常，让她的精神状态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好在再过一周，培训工作就结束了，而且，这个周末终于可以休息，别提她有多高兴。所以，一大早她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王华的电话。

“王老师，早上好！今天有空没?”声音很是柔美，属于勾魂的那种。

王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边穿衣服边回答道：“有的、有的。”

“带我去采采风好吗？”

“好的，我准备一下就来接你。”

接到小芳的电话，王华激动得手舞足蹈。本来他早就盼望着要跟小芳见面的，但是，听她说这次培训班管理得太严，属全封闭的那种。所以，半个月来，除了晚上和她有过两三次的短暂通话以及为数不多的聊天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没想到今天她会主动打来电话，你说这种好事能不让他高兴吗？

说起这个小芳，大家恐怕不太清楚，她是在三年前参加“全市职工摄影师培训班”时与王华认识的。当时，王华是她们的人像摄影老师，主讲《人像摄影与后期》 。

在培训班23个男女学员中，小芳除了她的天生丽质外，还洋溢着一种很特别的青春气息，尽管他已经32岁，但在王华眼里，她顶多也就20多岁的样子。在班里，她是男学员争风吃醋的偶像、是女学员羡慕、嫉妒、恨的尤物。不管怎么说，她是班里最好的学员，又是最上镜头的“模特”，没有之一。这些对于小芳来讲，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她仍是我行我素，从不计较别人对她的看法。

小芳的出现，让王华也跟着活跃了起来，特别是她那双仰慕他的眼神，总是让他夜不能寐。还让他忘记了自己已经45岁的年龄，以至于摄影培训结束都三年多了，他还一直与她保持着频繁的通信联系。虽然他俩身处异地，但QQ、微信、视频等通信技术，让他俩感觉就像近在咫尺一样。

小芳打来的电话，让王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不仅在脸上喷洒了保湿水，不仅用防晒霜填补了眼角的皱纹，还将年轻时挤掉粉刺留下的“麻子眼”也填补了一遍，又在头发上抹了发油，使其油光可鉴，最后，还在上面喷了定型摩丝才匆匆出了门。

王华开车来到小芳住的宾馆大门口，等了一会，她就挎着旅行包飘然来到车前。见到她，王华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朝她微笑点头。小芳把旅行包放在后排座位上，就来到了副驾驶位置，她坐下时，一股迷人的香水味就在车里弥漫开来。

“我们去哪呢？”她问，声音特别柔美。

“我们去看流苏花。”说完，王华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启动汽车朝郊外驶去。尽管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但车开得很慢，他想跟她好好聊聊。

一路上，他的话特别多，先问了小芳的学习情况，又向她诉说了半年来，老婆因“扶贫”工作下乡后，自己在家又当爹来又当娘的，还经常惹得儿子不高兴。他还跟她讲了同事如何如何搞婚外情，同学又是怎样地红杏出了墙，一些男女把婚外情作为弥补婚姻感情不足的良药去经营等，一些社会热点问题。

小芳只是“嗯嗯”的应着，似乎插不上话。

尽管车行驶得很慢，但不到一小时，他俩就到了拍摄地。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公园，主要由一个水潭、一个庙宇、一些苍天古树组成。当地人称它为“龙潭”。这龙潭三面环山，绿树成荫，甚为宁静。最吸引目光的是潭中央那个小岛，上面长着几棵桉树。王华不喜欢桉树，但它们长在这种特殊地带，特殊的位置，而且，此时正是风平浪静时，那岛，那些桉树被倒影在水中央，犹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让他惊喜不已。于是，他拿出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并叹道：“原来，特殊环境能产生特殊的美！”

他俩从车里拿出大包小包的设备和道具，便朝着流苏树林走去。一眼望去，流苏花已经烂漫了公园的大部分陆地。那一丝一丝洁白的美，霸占了大片蓝天。

在那几棵长势粗大的流苏花下，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俊男靓女。他们中，有些在用手机自拍、有些在互拍、有些在流苏花下坐着聊天。有一个很文艺范儿的男人，正在指导几个年轻人绘画流苏花。

王华在一个僻静处找到一棵独立的、伞状形的流苏花。趁早上光线柔和，他准备在这棵流苏花下先为小芳拍一组人像。于是，他在三脚架上固定好照相机，还准备好了油纸伞、扇子等道具。小芳却躲到篱笆后面“打扮”去了。大约过了10分钟，她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了出来，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像一抹云霞飘然而至，惊得王华直呼：“哇塞！”

王华指挥着小芳在流苏花下摆出各种pose,他拍摄人像时，特别注重线条的美，于是，先叫她侧身，把焦点分别对准眼角、鼻梁、嘴唇等部位，连续按了快门，又慢慢将焦点移到了胸部。当他从取景器里看到她那诱人的胸部时，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他甚至忘了如何去按动快门。

“王老师，行了吗？”直到小芳大声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再等等！”说着，他跑了过去，从身后扶住小芳的双肩，朝左边稍稍扭动了一点，这样，胸部的线条就更突出地显示出来了。只见他跑回原处，又按了几次快门，直到喊了一声：“OK”,才让她再摆其它造型。

换服装、摆坐姿、蹲伏、仰望、回眸、美腿......这一切虽然都是她乐意被王老师“摆弄”的，但时间一长，她的体力还是有点吃不消了。王华却乐此不疲，一会跑过去撩撩她的秀发、一会又去拉拉她的玉手，还把开叉部位的衣裙拉开，让她露出白生生的长腿来。其实，这样做，除了拍摄需要外，他是有目的的。他大胆地和她“亲密接触”，是想看看他在她的心目中所占的分量。

小芳的确累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同样，豆大的汗珠从王华的额头滚落下来，他也累了。

歇了一会，小芳站了起来，王华叫她面向镜头。于是，他跑向她，靠近她。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便把头靠了过去，头发已经贴近了他的脸，尽量做出那种很亲近的感觉来。

随着照相机自拍功能读秒声的结束，一张亲密的合影完成了。看到相机里的合影，小芳调皮地说：“你可千万不要让嫂夫人看到哦，不然，她会揍扁你的！”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时，王华的思路更加明晰了。从她之前称呼的“您”到现在的“你”，从之前称呼的“师母”到“嫂夫人”，再到现在毫无顾忌地和自己亲密合影。他感觉一切都在向着自己所期盼的方向发展，而且，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于是，他暗自窃喜。

接下来，他把自己所学到的，根据环境变化来设定不同拍摄模式的方法全部教给了她，还从如何构图，到正确利用光影；从人像到风光拍摄要掌握的重点、难点都一一向她做了认真讲解，还做了一会她的人像“模特”。

愉快的心情是时间的加速器，在不知不觉中，太阳快要落山了，并且把光芒斜射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让四月充满了无限的美感。他俩收拾好行囊，准备返程了。

在返程时，王华没走高速，他选择了老路。走老路不仅可以欣赏沿途风景，而且路窄，车少，便于聊天。

车缓慢地行驶在狭窄的老路上，小芳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她太累了。王华的脑海中却想到了这样的情景：在一家环境优美的西餐厅里，播放着萨克斯音乐《回家》。他和小芳听着音乐，吃着牛排、披萨，喝着红酒......晚上又去了KTV，他俩在那里尽情地唱啊、跳啊，最后她喝醉了，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于是，他叫来网约车带她去了市里唯一的五星级宾馆，开的是最好的房。房间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椭圆形的大床周围布满了粉红色的垂帘，床上是一色的洁白。他脱了她的鞋袜，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为她宽衣解带......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他的臆想。

“喂，我和小王来市里开会了，住在阳光酒店302房间，你过来吧。”

“亏你还想得起我来。你俩住一起吗？”

“是啊，领导安排的。”

“那我就不来了，小王在不方便。”

“没关系，你来了，他会回避，或者会自己去开房的。”

“你不会自己去开呀？叫他开房多不好意思！”说罢，她挂断了电话，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王华听到她俩的通话后，心情如五味杂陈。为什么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这么有气质的女人，一个电话就那么轻易地跟别的男人去开房、去上床？为什么自己和她至少已经有了三年的感情基础，却连吻都未曾有过？是自己不够优秀还是长相使她难以接受？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小芳的电话又响了：“房开好了，606号，你赶快来吧。”

听到这里，小芳高兴地叫了声：“耶！”

接下来，小芳显得特别激动，一边催促王华把车开快点，一边还按下了车载音乐播放键，车厢里顿时响起：

“我梦里梦的全是你

我心里想的全是你

不知我深爱的你

是否读懂我的心

......

一生最爱的人就是你

一生牵挂的人就是你

缘分让我今生爱上了你

深深把你放在我心底

......”

这首祁隆的经典歌曲《一生最爱的是你》。祁隆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用他那伤感的曲调，穿透了王华的身体，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灵，让他差点流下眼泪来。

他开着车，想起了与小芳相识三年来的过往。其实，他早就对她有了许多“非分”之想，但一直不敢付诸行动。今天他很后悔，应该早点约她去开房的，这样别人就没有机会轻而易举地把她从身边夺走！他恨自己，甚至打心底看不起自己。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芳，她正跟随祁隆的歌声小声地唱着，容颜仍是那样的秀美。这样一个容颜姣好，气质极佳的美女，就这样轻易地投入到了别人的人怀抱，令他很不甘心。他甚至想问问她：你了解他吗？你俩有共同爱好吗？他能像我一样真心爱你吗？但他转念又想，这些问题于小芳来讲，可能是苍白无力的，甚至是十分可笑的。他认为，每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是不同的，也许，他爱上的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或者是有一定级别的领导，不然，凭他的直觉，她是不会轻易动心的。

就在这时，不知咋的，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男闺蜜们常说的：“女人是一种善变的动物！”这句话，他想也是。

王华就是这样的想着，心情变得越来越凌乱。由于分散了注意力，几次差点把车开进侧沟里，吓得小芳惊叫声不断。

当车驶入市区时，王华的心情更不淡定了。很快，自己深爱的女人就要扑入别人的怀抱了，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的难受。于是，他暗暗骂道：“这该死的通信技术，竟然为那些心怀叵则的人提供了方便！”

车子朝着阳光酒店方向驶去。在离酒店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时，小芳就激动地叫了起来：“王老师，你看，他在大门口等着我呢。”

车渐渐靠近了酒店大门，王华已经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那男人的模样，感觉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皮肤长得很黑，只不过年轻一点而已。

小芳转过身去从后排取了包，当她打开车门时，王华问道：“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呀？”

“王老师，你真会开玩笑，他是我老公！”说完，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走了。

王华“啊----！”的一声，瞪大眼睛，看着他俩携手渐渐消失的背影，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