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我刚上学那年,假日里和几个儿时伙伴在我家楼上玩,偶尔在一只皮箱里翻寻到一本彩色的书画,翻开一看,书里面尽是一些漂亮的山水人物字画,于是就争抢着要看,相互争夺时竟然把那本书画撕得四分五裂。愚顽的小孩子那顾得了许多,索性就你一张、我一张地用来作折纸游戏玩耍。父亲这时候从外面干活回来,看到眼前情景,拉下脸怒睁着双眼,从末责骂过我的父亲为此动了肝火。
十年动乱期间,父亲因不堪承受政治和生活上的双重折磨,蒙冤含恨走上一条不归路……
事隔半个世纪,一天,我在荷花广场邂逅父亲同事过的老干部,聊起了父亲在《人民画报》上发表文章的往事时,忽而想起父亲当年指责我撕碎画报时的那段话来:“我在报社曾发表了那么多的文章,都未去收藏,唯独珍藏了这本画报文稿作为念想,你就这么不懂事的把它毁了,真气死我了!”
此时的我,联想起父亲这番话来,就像似刀般地搅在我心里难受。我暗发誓要千方百计寻找回父亲当年的那本画报文稿。就多次到县、市档案馆寻找资料。但因历史原由,加之十年动乱岁月,档案管理不甚严谨,没找到有关存档信息。走访了父亲当年的同事,事隔多年,他们也记不起具体确切年份。这时候有人提议我不妨写封信去画报社咨询一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无奈之举,我只得揣摩着以1954—1956年之时间,将父亲的名字、画报大致内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求助查询的信件发给画报社。意想不到画报社即来电询问情况,并答应帮我查阅,但问我具体细节,我朦朦胧胧地也说不明白。或许是我的孝举感动了冥冥中父亲的在天之灵,就在我和画报社联系上的当天,和往常一样,我又在电脑里搜索信息,蓦然间,一张1955年第11期舜山合作社社员扦插杉木苗,绿化荒山的《人民画报》画面瞬间闪入我的眼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心里顿时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随即就将此信息反馈给画报社。大约过了一小时后,画报社也回复我说寻找到了,并告诉我复制后将邮件寄过来。《人民画报》社,一个中央级别的新闻出版发行单位,能如此一丝不苟地为五十多年前作者文稿负责,我激动地在电话里连声说谢谢。
人世间的事就有这么多的巧合,儿时不懂事撕毁了父亲那本画报珍藏,半个世纪后又完壁归赵。之后我化了250人民币,从孔夫子淘书网淘回仅独一本1955年第11期《人民画报》原版文本,弥补了父亲心中的那份缺憾,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此时的我,心中长期压抑着的那份沉甸甸内疚与牵挂,也终于得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