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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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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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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周六一大早,岳父坐着108路,去了石山村,说要先回家看看

房子拆了,家还有几块山坡上的零碎菜地没征收。岳父舍不得,就在荆棘丛里藏了几把农具,每天都坐公交车回去干活。有时半天,大多时候一干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带几个饼子,渴了就带瓶矿泉水。

等到我们开车到村子里,岳父已经干了小时了,远远望去,偌大的山坡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劳作几畦菜地里的杂草拔得干干净净,新翻的地里已经撒上了包菜种子。看见我们到了,他连忙放下锄头,高高兴兴地地带我们去挖山芋,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今年的山芋很不错。我们都知道,其实他就是想听听我们的夸赞。这一声夸赞,或许就是对于勤奋劳作者的最佳褒奖。

被岳父用废旧渔网围起来的几畦山芋长得很旺盛,长长的茎挤满了沟畦,鹅掌形的叶子就如墨玉一般。几耙下去,便有拳头大的红皮黄心山芋露了出来。岳父忽然叹了口气,说,吃是可以吃了,但要是能再过几个星期会更好吃。一边还有些惋惜的说,要不你们还是多摘点山芋藤吃吧,地里的山芋还可以再养养。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山芋或者它的茎叶,对于我们来说都只是一种食物。慢慢装完,我们就带着女儿拿手机去田埂上拍摄秋天的景色。几株娇弱的白色雏菊,一捧挺拔的毛茸茸的狗尾巴草,都可以让我们惊。至于土地里的那些自然算陌生,也么可在意的。

田边有几株杂树,拥挤而蓬乱,挂满了岳父自己种的羊眼豆。这豆子现在不老不嫩,正是可以吃的时候。它有着紫色的花、青色的荚,善于沿着枝桠四处攀爬。我们拿来几根竹竿,扒拉下几支细长的茎,一会儿,一只篮子里便满是豆荚了。岳父看见我们采摘完了,便又用竹竿把那几支茎细心地挑到树枝上去了,说,等下了雨,这里还可以再来采。

羊眼豆的后面就是老房子所在,但院子墙已经被推倒了大半,那株粗壮的石榴树也已经被人挖走,他们顺便也挖走了几株桂花、桔子树。院子里只剩下了一株不大的枇杷和樱桃,还有后面的一株高瘦的柿子树。几个红彤彤的柿子挂的比房顶还高,仿佛还在张望着什么。原本满是鲜花的花坛里,到处是一些破碎的花钵和被挖掘翻露的泥土,只剩下一口破水缸里栽着的菖蒲,挑着碧绿细长的叶片,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对了,院子角落的沙堆里还有一株张牙舞爪的仙人掌,这玩意一般没人要,真是可惜了它那黄色的花和紫红的果实。其实那株仙人掌的花很漂亮,杯口那么大,粉粉嫩嫩的;果实呢酸酸甜甜,味道比火龙果还要好(被扎刺的女儿在亲口尝试之后的描述)。

岳父探头望了望家里,没了大门的堂前到处是杂物。他指着里面一个用铁丝箍着的罐子,有些唏嘘地说:那个东西至少有一百年了,从我生下来起就用来腌菜,现在没什么用了。我们肃然起敬,连忙把它搬了出来,可惜一无字款,二无品相,它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粗陶罐,身上还满是裂纹,要不是有几道铁丝箍着,我估计它会立马散架。岳父说这个不值钱了,昨天有收破烂的来了,拿走了院里的一个小罐子,正好被我看见了,给了我五十块。我们立马起哄,对他说,那个一定是值钱的,你卖亏了。岳父憨笑着说,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去追回来,那个收旧货的应该还在村口。我们都不愿多事,就摇了摇头,说拿回来也没地方放,又不识货,就便宜那人了。

无门无窗、没有屋顶的房子可不是安全的地方,我们瞅了瞅就退了出来。门前的水泥路还是那条水泥路,可路两边的人家全没了。各家的房子都拆了大半,前几天还嬉嬉闹闹的村子,除了我们几个竟只有几个老人在游荡。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满了杂物,院子里全是破碎的瓦片、玻璃和丢弃的衣物,有些荒芜,有些惆怅。每过一家,岳父总是要伸头去张望一下,嘴里还絮絮不止:没人了,没人了,全都搬走了……

所以,回家的路还在那里,但家却不在了。

等再过几天,大型机械入场,这座存在了几百年村庄就真的全部消失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拆迁现场,莫名地就有了一种沉重的情绪萦绕。就如那一栋栋瓦破墙倒的房子,就如那几个还在村子里四处游荡的老人,一切是那样的真实,一切又都是那样的虚幻。

2020年10月7日写

2020年12月12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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