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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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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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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与现实

A君和B君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今天想起就准备写点什么,在这不惑之年开始的第二十天。

 

A君在大学的表现可以完美地使用契科夫“套子里的人”的形象。

他内向寡言,总喜欢用密密的蚊帐隔开一切。即便我是他的同乡,大学三年(专科)却交谈甚少。他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看书,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准时回宿舍。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从不关注我们在想什么。

对他的好奇源于一次课间。大学的课间,教室里的电视机可以放会儿歌,我与他坐的很近,电视上每放一首,他总是头也不抬地飞快地说出歌手和歌曲的名字,其中包含了出名的和不出名的,如此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在那时,我对他简直惊为天人。要知道,我们都来自乡下学校,上高中时家里有没电视机都比较难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再次被他惊到是在自习室里。那时的我正痴迷于散文,总是抱着一本本散文集瞎啃,有时甚至还做摘抄。我的同学却很少来自习室,他喜欢待在寝室里看书。可就那一次凑巧,我一抬头才发现他就在对面,再看他的手里,竟然是一部厚厚的哲学著作——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再有下次,他手里的书依旧厚实,什么尼采、康德、黑格尔等等。

到后来他的毕业之途有些波折,但好在顺利解决。再次相遇是三四年后的一次教研活动,他的言谈举止已经流畅很多,手里依旧有本厚厚的书。活动结束后,他说他要去一趟百货大厦,说上次有条裤子大了,问问能不能换换。天哪,这还是我所认识的默不作声的A君么?再后来是一年后,听说他娶妻生子了,妻子很漂亮,这让当时还是单身狗的我很是羡慕嫉妒恨。

很快几年过去,零零碎碎有他的消息传来,毕竟我们这地方并不大。他生了二胎,从此儿女双全,他依旧不大会教书,但很是能看书,一本接着一本。人家都考了文学本科,评了职称,只有他报了导演本科,还真的拿到了本科文凭。但从此本专科专业不一致,高级是别想评了,实际上他起初连一级都没评。可是他不在乎。每年寒暑假,他总要出去走走,说是要从白天走到黑夜、从南走到北。微信朋友圈的图片却很少,偶尔一张还是定位于某某名人的雕像,绝不正面,绝无自己的身影,就那么斜斜的拍着,任凭雕像在夕阳里拉出很长的影子。

此前,我很是不屑于他的木讷与不识时务,可是等到我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们都只是在这个匆匆忙忙的世界里谋生,或许只有他是真正痛快自由地活着的。或者可以假想一下——他学习导演专业,就是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执掌这场人生的大戏?

再后来,他终于考上了在职的南方某大学导演专业的研究生,一边教书一边读着那些与现实生活毫无关联的书。我不知道他最近怎样了,或许他并不需要我们去知道,他只是依旧走在自己的路上,越跑越远。

 

B君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个子不高,为人却豪爽有气概。嘴上总是挂着一句:老孔,走,我请你去看电影!

他的总是彬彬有礼,当然这不仅仅指他的言行,最大的还是他的衣着。每年到了冬季,镇江的天气都会降到零下几度,可是他却只穿着一件衬衫和西服,打着红色系的领带,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撇着嘴说裹得像个熊一样,还有啥风度?我们无法怼回去,因为天是真的冷,在没有暖气的南方,我们从来都是有多少衣服穿多少衣服。

再说一件不得不佩服的就是自考。那是大家都知道区区一个专科文凭在将来是肯定混不下去的,于是大多数人报了全国自学考试。文学专业是首选,占了自考报名者的99%,因为与专科一致,只有十二门课程。唯一例外是他,他报了法律专业。他说,我将来不可能只做个教师,我要当律师,一个能在法庭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法律专业要考十六门课程,而且大多数与文学并无交集。全国自考每年可以考两次,因为还有专科课程要学习,所以我们大多数人每次只报三门。他却不一样,他每次报八门,他说争取一年之内拿到法律本科。我们都不相信,可是第一次考试结束,他过了六门;第二次,他八门全过。我们都惊讶于他的实力,简直是个变态。可我们也知道,每次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回来,他都会搬个凳子去厕所自习,直到凌晨三点才会回来。

假如就这样,我们都会觉得他很快拿到本科文凭。可就在他准备了半年去考剩下的两门课程时,他说不考了。问他原因,他说怕考完了没事做。于是考试当天他去了金山寺。等我们考完累的像狗般回到宿舍,他正拿着金山寺门口小有名气的一袋烧饼在啃,还说,来来来,大家都饿了,我请客。

毕业后,我们便没有什么联系,因为那时还没手机。直到十年以后,我们再次联系上,话语不多,彼此也互道平安。直到我问起怎么没有去当律师时,电话里的他明显愣了一下,慢慢地说,那个没用。又过了几年,他打电话过来,说要评职称了,问我有没有课题,给他匀一个……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却是他的死讯。下班途中,他被一辆卡车撞了,当场死亡,司机却跑了。我无法去描述我听到这消息时的心情,哪怕现在也是一样无法描述。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是第一次感到了命运的残酷。

要知道那个人,他可曾是我大学里理想的寄托者啊,可这一切在现实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无法回到过去,我们只能站在历史的背后谈论事实。

理想是瘦瘠的,但也是美好的,它让我们可以在现实的世界里活得不那么卑微;现实是残酷的,或许当我们选择顺从于现实的时候,哲学意义上的那个“人”便“死”了,真正地死了。

我们就如许许多多的A君和B君一样,挣扎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或许也可以无关选择,就如歌里唱的那样:“你我都一样,将被遗忘 ,郭源潮,你的病也和我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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