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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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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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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 那双眼睛

我凝视过千百年来世人皆知的名女人的眼睛,窥视过其文字所承载的眼睛背后的故事。或许是她们只顾顾影自怜而没有回眸一笑的缘故吧,我竟然连她们的姓名都叫不全。三月份的一天,我偶然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安妥在连体防护服面罩的后面,只因为她多瞄了我一眼便让我缠绕于心,游走于梦,再也难以忘怀,无法自拔。

黄河经过三个梯级五千多公里的长途跋涉后,在进入入海口的山东省东营市之前,似乎愿意缓缓步伐听我唠上几句。我很愿意把千百年来我家乡的故事说与她听。

黄河的南岸有一片九百多平方公里的热土,远在四千多年前的新石器龙山文化时期,境内已经是父系氏族社会。最早在春秋时期称为博昌邑,后历经多个朝代的多次更名以后,至五代时期的后唐时代改名为博兴县,并沿用至今。

博兴县现有常驻人口五十一万,是董永的故乡,也是我生活工作的地方。在这片祥和安宁的土地上,工商农贸门类齐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融合发展,人民安居乐业,尽享科技进步、社会发展所带来的丰硕成果,是天下游子“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的世代故园。

自全国上下抗疫以来,博兴人民出钱出力,驰援武汉,征战南北,一直为国人助威呐喊。开春以来的某一天,突然传来新冠肺炎密接者的协查通知,顿时,平静的博兴大地像是被谁突然向水中扔了一颗石子一样,顿生波澜,全县上下立即警觉行动起来。由于新冠病毒在国外几经变异后,呈现出隐匿传染能力强、扩散蔓延速度快的新态势,又因为我和父老乡亲们一样,都只是听过新闻报道而没有亲历过,于是,我的心也随之起伏,宛如一只远离了群体保护的小鹿,催生出一种快点归依的心理期盼。

三月十九日,是我们第二次全员核酸检测筛查的日子。核检工作于上午十点三十分开始。这天,距离春分还差一天,预报温度为-2℃~6℃。与常年相比,显然的倒春寒配之以三四级的东北风不停扫过,给人一种“东风何事力犹微,凛凛边寒犯客衣”的切身感受,依旧一身冬装的我禁不住连连激灵起来。

长长的核酸检测队伍纵向成U型,沿道路两侧的路牙石边沿逆时针方向缓缓地向前移动。当我移动到U型开口的其中一端时,忽然感觉到另一端有一双眼睛看向我。我略一迟疑侧身看向她时,她的那双眼睛已经在完成了稍作停留的动作后,转向了要做核检的人。

我登时感到周身发紧,生怕因为自身的原因而当众出丑,丢了颜面。于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迅速浑身上下自我检查了一番,结果并没有发现藏污纳垢、不平整、不合身、不干净的问题。难道我鹤立鸡群,是一个具有吸引异性眼球特质的人?

“干啥去啊?不排队了?回去看孩子?”“拿身份证去。”“还回去干啥?不用身份证就行,健康码里有,来回跑不嫌使的慌啊?”“嫌啥办法,我老年机,老年机哪有。”“哦,哦哦,去吧。”“你有啊?”“俺有。”“你能。”“过后学学。”“再说吧。”两个女人的问答声突然间在我身后炸响,一直延伸拉长到我眼前好远的地方,对话方才结束。有人迅速动作,从炸雷炸响的那一瞬间起,整个的身子从炸点开始随着远去的那个人旋转。其间既有的低语声先是被淹没,后又自动地浮出,好像是其中的一个她有点着急,说是她的女儿这会儿在另一个社区的核酸检测点上班,婆家离这儿远小宝贝没人看,快点测完了回去看宝宝一类的,另一个像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样子,又凑近了些耳语,被一名红马甲小帅哥中断分开。

排除干扰,我前思后想起来。她为什么专看我而不看别人呢?她一定是在寻找一位钟意的舞伴,陪她舞池里舒展;一定是在寻找一位钟情的歌友,陪她歌厅中抒情。长长的队伍里,芸芸众生中找到了我,算她有眼光,我最合适。可是,可是你瞧她有时间去歌去舞吗?不对!她一定是在选择一个可意的郎君,听她深夜里倾诉;一定是在选择一个可心的冤家,任她百年间撒娇。熙来攘往里选择了我,算她识好歹,我最上乘,可是,可是你瞧她有精力去爱去恋吗?

其实她有多个选项可供选择,随便任何一种都比眼下的结果更好。

假如选择了文学专业,她和我就可以早熟悉起承转合,在咬文嚼字的海洋里嬉戏;假如选择了气象专业,她和我就可以早知道阴晴圆缺,在月朗风清的榕树下相拥;假如选择了农林专业,她和我就可以早掌握天时地利,在桃红柳绿的日子里热吻;假如选择了歌舞专业,她和我就可以早清楚玉润珠圆,在行云流水的温床上缠绵。可是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眼下这个行当,让我们的未来聚少离多,徒增烦恼呢?

“注意啦!大伙注意啦!都离远点,都离远点,一米靠外,一米靠外。”

我回过神来望去,一个制服男人在那U型的底部区域一边走动一边高喊。原来那里是队伍的转弯处,人们自觉不自觉地跟随着前面的人走近道,偏离了那个底部,大有拉直那个字母形成前胸贴后背的推拥态势。

跟着队伍移动到底部,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检测点昨天三处,今天两处。长长的队伍各有归属,移动的方向不同,但在我所立定的位置用静态的眼光看去,皆是朝“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的方向蜿蜒而去。广角镜头中,各色人等,一应物件,皆被同框定格于幕天席地间。几簇原本单调乏味的白色防护服点缀其间,反而靓丽了依然还无影无踪的料峭春天。

长长的队伍缓缓移动。队尾不断有人自不同的方向赶来加入,队首的人不断地由点到面四散而去。接近午后一点时终于轮到了我。坐下的那一刻我确认,那双由面罩遮护着的眼睛没找别人,是在找我,是想从我的眼睛里找到真实的答案。

她是医生,是冲锋在先的疫情防控战士。她知道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知道末梢神经的健康与否对于整个肌体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她的眼里,在长长的队伍中,瞧我着装不洋也不土,当属于端有饭碗说文解字的人,应当有一点辨析判断的能力;瞧我年龄不大也不小,应当有一点负重承压的定力。于是她初步选择最终定下了我。

从我依有所依、靠有所靠的眼睛里她得到了样本,估计她拿回去会与既有的试剂比对,观察契合的程度,提炼凝聚的深度;从我不慌不张、不急不躁的眼睛里她得到了样本,估计她拿回去会与已存的数据对比,分析效果的差异,提出强化的建议;从我若昧平生、若有所失的眼睛里,她能得到样本吗?或许她有了丁点的镜像感应,甚或有了一丝“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的新发现。

若问这既有的试剂是什么?是“人民万岁”的铿锵情怀,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强意志,也是千百年以来古圣先贤一直寻求破解的精准答案:那一双双眼睛里的秘密和真相。

若问这已存的数据是什么?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陆地国土上泱泱五千年绵延不绝的中华文明,蔚为壮观,风景独好,是蕴藏着鲜活安好生命体征的十四亿多黎民百姓在通往伟大复兴的道路上砥砺前行,井然有序,不慌不忙,还是国门之外六百二十多万这一波新冠肺炎的殉葬人。

做完检测,我离开专属于我们邻近两个小区的核酸检测点,渐远了那双曾经多瞄了我一眼的眼睛。我不能不遵守不能逗留的规定,身后还有一列长长的队伍,还有一位等着看女儿的小宝贝的外祖母。在接下来的八轮筛查中,我渴望再看一眼那双眼睛,再给她一次探求心灵的机会,好像每次都能如愿以偿,每一双眼睛都由她的那双眼睛复制分发,又似乎每次都是失望至极,那双眼睛不属于别人,只属于她,可她再没出现过。

从她的那双眼睛里,我知道她能感应到一个异性眼睛里的细微变化,被一个有点帅呆的男人的那双眼睛盯着看,或许她感到很高兴,可是莫说她当下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钟爱去热恋,即使新冠疫情被彻底消除之后她真的有了可以自由做主的时间,有了充沛和旺盛的精力,估计她也不会独钟于我。她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她不属于某一个人,她是大家的,是“健康所系,性命相关”的不变初心使然。在她的心里,这长长的队伍是奔向幸福安宁的雁群,终极的归宿地是我们伟大祖国辽阔且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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