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

天渐渐热了起来，我们家老太太想要一把蒲扇。

虽然现在到处都有空调，并且用来降温凉爽的用具也很多，电风扇、空调扇、微风扇层出不穷，但是，一到夏天，老太太手上总是一把蒲扇，扇来扇去。摇曳蒲扇，或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是这把用了几十年扇子已经破旧不堪，扇柄呈深黄色，油亮油亮的；扇子周围线缝的扇边也掉了许多针脚，扇边破损，完全看不出原先布料的色泽，不是偷懒，就是想新做扇边恐怕针已无法找到落脚之处；扇面泛黄，裂纹很多，估计扇起来已经是“形式”重于“实质”了，究竟有多少风凉真的是不得而知。

以前的夏日，天气或许没有如今这般热，太阳或许没有现在这般焰，一到傍晚，先是将早晨洗衣服时留下的清水浇洒在地上，使暴晒了一天的地面热气快些蒸发，然后搬出小饭桌、藤躺椅等，准备晚饭和纳凉。当然，每个人手里都会有一把蒲扇，即可以扇风，也可以驱赶蚊子。我想，其中的每一把都会比老太太现在这把要好，以其残破程度在那时可能也只能在生炉子点火时扇风用了……

既然是夏日的必备用具，每个人便都很珍惜，扇边要选择鲜艳的布料，扇柄要用色彩晶莹的“玻璃丝”缠绕起来，这样手握扇柄时不至于那么扎手，矫情的还会在扇面上描上几笔，或是在扇柄上挂上个物件，以显现出与众不同文艺风范。

现在的任务是买把蒲扇。虽然社会已经是“足不出门”便可囊尽天下之物，但一元钱的物件要十元钱的运费是那种传统购物理念所无法接受的，于是只有满世界的去找。先是找了一把塑料做的广告扇，送去之后，老太太怎么也扇不出来那种“感觉”，似乎与随便摸一本杂志来扇差不多。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杂货铺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堆蒲扇，但是从中挑选出一把顺眼的扇子却成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从上到下，仅有几十把扇子翻了个遍，不是扇面有像烧焦的颜色或很难擦除的污渍，就是扇子有裂缝或破洞，扇面的色泽深浅不一，扇柄的位置长短不同，无论怎样降低对“美”的要求也无法找到一把“说的过去”的扇子，但是，要一把蒲扇是必须的，最后只得选了一把扇面还算整齐，但扇柄稍许歪斜的扇子。

蒲扇是用蒲葵叶制成的扇，天然的必然不好看。但这种已经有两千年历史、早些时代中国应用最为普及的纳凉工具，扇出来的风是所有其他材料制作的扇子都没有的那种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感觉，或许带有原始森林的久远味道，或许带有树叶野草的清新气息……

将这把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的蒲扇交给老太太时，老太太仿佛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虽然我一再强调扇子的缺陷，诉说寻觅的艰难，但老太太毫不介意，连声说蒲扇就是这样的，或许“实质”远重于“形式”和外表的缘故吧。

蒲扇的作用真的不只是用来扇风，按照马未都的说法，扇子可以“吃瓜轰蝇，闲聊驱蚊，打招呼时用力晃，怕见某人遮个脸，掂在屁股底下隔脏，搁在脑袋下面防硌”，甚至可以拿上一把蒲扇来展现自己的悠闲，“坐把蒲葵扇，闲吟三两声”，也算是一种时髦了。

蒲扇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当然这种生活方式离我们已经久远，现在的人们，或许曾经在长辈们轻摇蒲扇的微风中长大，但已经根本不屑于这些要自己来“制造”风的纳凉用具，当我们沉溺于享受现代文明的时候，或许更需要怀念那些朴素实在的昔日文明。那些，才是吹拂在我们心中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