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信息如打马过河般翻动,唯有“野渡”抢了我的眼,有人情,有诗意,有画面感。蒋兴强的新作《远去的野渡》叩开了我的思维之门,反复拜读,觉得唯有用最浓的秋味来形容最为恰当。
文学归根到底是人学,人的喜怒哀乐自是作品的中心所在,在散文这一体裁中更是突出。咋一看,推想应该和沈老笔下的边城情景差不多,谁料却有不少更为广阔、活泛、情浓之处,乡情、亲情、草木之情呼之欲出,一篇篇烟火味十足的文字演绎了人性、人情的美好。作家笔下的孙子系爷爷的养子所生,这种超越血缘、胜过生命延续的真情,在《老家那盘青石碾》《老井与村庄》等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柔肠百结,让人为之动情、流泪,无疑是写给天下所有爷爷的赞歌,足见蒋兴强老师学养深厚。带孙睡觉、冒险留粮、以碾喻世等细节,让爷爷的形象慈善、丰满、鲜活。而“遥望山下爷爷的荒冢,碾磙如喇嘛的经筒,在思绪里滚动,那嘶哑、苍凉的声音,恍若信男善女在祈祷‘阿弥陀佛’,只有一脸沧桑的爷爷,慈祥依旧……”的感怀弥散着浓浓的人情味,其震撼力似乎不在朱自清笔下那父亲的背影之下,特别是爷爷的命运、个性和对世象的洞见,堪称经典!
之所以这部作品如此让人迷恋向往,大抵基于对乡村生活的映射与回味,触及了人们内心世界那根细细的村落之弦,尤其是在乡村生产、生活日渐消遁的时代,从空巢到弃巢,或许只有在文字中才能找到那遗失的美好。《远去的野渡》拥有丰富、辽阔的元素,带给读者的回味与遐想,明显打破了常见传统散文的窠臼,也没有求语句生异的时髦,不仅有偏远村落的简单、幸福,还有邻里的朴实、善良,更有袅袅渠江岸边的人间烟火。一幅生存、繁衍的巴山生活画卷,饱含着不同领域、不同侧面、不同层次的真实。“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每次家里来了客人,一碗咸菜往桌子上一端,在堂屋里坐的,或在地坝边做事的,一闻到那股扑面而来辣味中带一丝儿酱香和生姜、大蒜、洋姜的咸菜味儿,就知道快开饭了。”其情趣是众多乡村读者都经历过却难以表达出来的,不得不惊叹作家取材于生活而又深化题材的高超技艺。此类乡村人事,看似常见却总有奇崛。
作为中国散文精品著作,《远去的野渡》自是文化味十足,那是作家追寻的诗意栖居与审美生存。老井与村庄,常人熟视无睹,作家却还原了它厚重的文化标签:“有水井在,就有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在,就有兄弟、姐妹与牙牙学语的幼儿在;只要有人喊爷爷、爸爸、哥哥的地方,就有挑水的身影,就有生存的脊梁;有人叫奶奶、母亲、姐姐的家庭,每一缕炊烟,都是温暖,每个角落都充满阳光。”这不再仅仅是家文化的精致表达,已撩起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华夏儿女对传统文化的遐想。
老井、野渡、石匠、木匠、篾匠连同村庄那些悄然远去的人事,也正是作家在时代变迁、观念改变下的睿智思索,让人们守候在心灵的渡口。(刊发于《燕赵晚报》202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