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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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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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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钱塘湖

与会间隙,常和好友二三人游钱塘湖。

钱塘湖的会,是有好友在杭州,有好友来杭州,所以一定得去。与会是一方面,与会间隙,将身心无声无息地浸润在钱塘湖里荡漾着、氤氲着的无边的山与水吞吐着的灵气中,无疑便是一种极佳的消遣了。

从住处左拐,上行,便是观音洞的去处。马路蜿蜒,黑的路面与路基几乎齐平,时有车急行而过。近在咫尺,仿佛擦身,衣带飘飞起来,裤管有嗖的冷风穿过,让人一阵心惊。晚阳从浓密的林间高树相叠的枝叶间漏了下来,星星点点的金色落在地面上,无数的黄晕温暖着脚下的每一簇青草、每一片落叶,也安抚着刚因急驰的车而受惊的心,望一眼就有一种迷迷蒙蒙的酥麻。看那些树,很高大。它们粗大的挺立的枝带着团团的绿的叶不停向上、向上,在高空中织成了朵朵高低错落的浓淡相宜的绿的云。云们相依相靠,静静的,有时湖面来了一阵微微的风,绿云们也会轻轻地一动,林间便有了极细极细的沙沙声语,似小情人低低耳语呢喃、似阔别老友一握手一凝眸之间上下慢慢打量的深情。情感是深沉的,表达却是含蓄内敛的。无需山呼海啸、狂风骤雨,因为这里是宁静的、温婉的西子湖畔啊。

绿云轻轻地那么一动,初冬了,也有黄的叶子飘了下来。高空中,叶片儿有时落在了枝干上,轻轻斜躺会儿,也许是累了,但也只是那么短暂地一触,或是与长年守护着它滋养着它的枝干深情的一吻后,在晚风又起时,便翩然的,带着无限依恋地又含着略略伤感,慢慢儿向下飞舞。在夕阳中,像是金蝶的,那是飘落的梧桐叶;也有的像小小的蜂鸟,叶片儿不大,狭长模样,那是老樟的叶子,扑闪扑闪的,转动着身子在飞。

梧桐与樟树是江南常见的树。家乡也多,但在钱塘湖边见到它们,却让我吃了一惊。它们的主干粗壮向上,约一丈远处却分成了三四枝,像是一个巨大的手掌朝着高空托举着什么。有的枝向马路伸来,妨碍了车的来往,又被园工们齐着主干生长处生生地给锯了。日子久了,那断枝处的痕越发地显现出来,形成了一圈深褐色的坚硬而光滑的壳。不管是大干还是小枝,迎着风的一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上了一层厚厚的绿的苔藓,晚来的阳光漏在那毛茸茸的一层绿上,像是给绿们鼓起了劲儿般,那绿突然显得格外地精神起来、鲜亮起来。而干的另一边却如同家乡的梧桐透体露出的本色一样,没有附着半点苔儿或是尘埃。在秋霜过以后,老的树皮一块块的被风吹得皱起了眉头,用力收缩、收缩,终有一日便断裂开来,向外蜷曲着,只留下一口气一般地勉强附在了干的某一处。也许,再来一阵霜后的蜷缩,它们就会委然于地,只留下了淡青的带着浅浅粉色的干最嫩的肤色。

小的时候,上学经过长长的马路,一路上便是这一望不到头的梧桐,它们都有高高的挺拔枝干,天热的时候,那宽大的绿叶重重叠叠地将马路用浓荫铺成了一条长长的绿的隧道。冬天来了,叶子们就纷纷落下,让农家的姑娘一篓一篓地背回去,然后在厨房的黑黑灶膛烧成红红的一把火,将饭的香味久久地在村子上空飘浮。有多少次,走累了,我便靠在梧桐的干上,闭上眼,听一听那风里叶落的轻响,又睁开眼,望望那高处的枯枝,枝上的叶一片一处地少了,只有褐的枝伸向了无处遮拦的蓝天。有鸟的黑影在枝头一闪,呀的一声长叫,不知又飞到了哪里。枯的黄叶,不停地飘,落在了树下的稻田里,给未来得及收割的谷子也盖上了蓬松的一层秋天的薄被,也有叶儿们坠了下来,轻悠悠地,掉进了清清的小溪里,随欢快地流水飘向了远方。

我原以为家乡的梧桐够大的了,没有想到,这钱塘的梧桐却是这般的大,大约比家乡的要粗出三四倍多了吧。可是,它们却活得是这样的苍桑,没有了家乡的那样往高空一个劲地自由生长。却是要在来来往往地瞩目里,将人工留下的伤痕裸露在世人的面前。我看到了扫地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将刚飘下的黄叶扫起装进了带盖的封闭的车里,它们的下一站在哪里,是垃圾场?肯定是。全然也没有了家乡叶儿们自在的飞扬,畅快地随流水快活地流到它们想要去的地方。

就这样看着想着,不免在夕阳中生出了无由的伤感来。

且收住这莫名的情绪。往前走。刚下车回住处的路上,我碰到了山西来的朋友们,他们很惊喜地望着我,哈哈地笑了起来。有女生将双手热情地伸开,我却害羞地将本已伸出的手往回缩了缩,腼腆的,却是满心欢喜地笑了笑。朋友催促着,快点将行李放住处,来找我们呀。就在这条往观音洞去的路上。我想,他们肯定还在。马路右拐,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还没有走上五十米,就遇上他们回来了。

朋友说,经当地的居民打听到离洞还有很长的距离就没打算再朝前了。刚好路边有一个大的酒庄,酒庄很大,上下有三层,来到最底层的酒窖里,在微微的酒香里,岁月的味道便扑鼻而来,酒的品种很多,还有好多存放了很多年呢。朋友说时很兴奋,似乎还沉浸在香气萦绕酒窖里。眼睛也扑闪扑闪的、闪着微醉似的眸光。朋友还得意地说,我还买了两瓶呢。明天,哥就请客,别吃自助餐了,哥几个在西湖畔寻一处可人的景致处,叫上当地的特色菜,咱就小小的醉上一回如何?大家都笑起来,说好。可是,我对酒的兴趣不是很浓,去观音洞是去不成了的,到酒庄去,更抬不起脚。一行人便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在住处附近有一方浅浅的鱼池,水面却还开阔。池边有杨柳低垂,更有横卧着朝水面伸出处的一株,将自己的影儿连同枝和叶就紧紧地贴在了静静的水面。于是,这一株便成了钓者天然的钓鱼台了。只见水面波纹骤起,鱼杆猛然上抬,丝线闪着亮光将细的鱼杆最前端拖成了满满的一个圆弧。钓鱼的人站了起来,用力往上抬起杆儿,水面的纹儿越来越颤动起来,终于一条闪着银光的鱼离了水面,不停地摆动着那扁而圆的身子,尾儿左右焦急地向上无助地扭曲着,抖落着的水珠又似下了起雨,溅起池中的水花。池边一阵欢呼,我们也吸引了过来。

池间有一突起的土堆,上边还有一枯的柳树。俨然便是这方水里的一个小岛屿。柳树已枯死,中间一段还有一截空了一大半,可是它斜卧在水里的一头,又顽强地生出了一根瘦小的枝,枝上有嫩黄的几片柳叶,显得憔悴而有倔强。这就是不屈的生命力啊。我们在岛心抬头,意外地发现,很难得见到的一整块蓝天在这里出现了。周围是深色的起伏群山,头上却是明亮的蔚蓝的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全落了下去,黑的山峦将这一片无瑕的蓝紧紧地围住了,像是给它镶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实的边,让这里的蓝再也无法溢出去一点点。我们又低头望望脚下,蓝的天,黑的山又静静地倒映在了如镜一般的水里边。一时间,眼睛突然花了起来,头脑里也是空明一片,竟然辨不出眼中的这一汪暮色里钱塘的小小方塘,是一方浅浅的孕着天蓝的水,还是那一方映着浅浅水的蓝蓝的天了。

(洞庭君匡列辉2020年11月14日晚写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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