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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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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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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有棱


没有想到,过年的前后两天还是阳光灿烂,年初三以后风就起了,雨也来了,气温也降了。

很喜欢有阳光的日子,尤其是多天受够了阴霾与冷雨以后。大年二十八的午后,阳光暖暖地从空中照下来,见时光尚早,我想散着步儿走向去益阳的车站。在宁乡的大街上走,朝着一个模糊的方向前行,路上的建筑物在阳光下都显出迷离的金黄。落光了叶的大树,只有细密的桠枝向上任意地以各种曲折舒展的姿势伸张着,我看到了一个小的鸟窝还留在树上,颜色与树枝的一个模样,都是灰褐里带一点点黑。不像北方大树上的那些鸟雀们就着粗枝大叶做得那种深黑的大窝,让人在火车上距离很远就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粗的枝条横七竖八地垒起来,像是一个风中坚固的碉堡,但是太粗糙了,重重叠叠交织着的枝条的尾部露在了外边,很像是中国写意画中的莽撞的张飞或是捉鬼的钟馗发怒时横张着的根根胡须。而南方的小鸟的家就小得多了,像是一个大人握着的拳头,又像是一个能够旋转的陀螺。真的,它织窝的材料全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成的细枝与柔软细长的松树的针叶儿,像是旋转着精致地垒在一起,窝的里边还能看得出有更细软的棕树的丝儿铺成一个小圈,想想就是挺暖和的啊。太阳下,灰色的窝也蒙上了一层黄黄的颜色,有一点点风,柳枝在摇着,但是窝却安然不动。

阳光下,窝里的鸟都飞了出去。不远处,有两只鸟儿在树影里上下翻飞,飞累了,其中一只就停在落尽了叶的细枝上,随枝的摇动像是轻缓而悠闲地荡起了快乐的秋千。高空中有两根蓝色的电线笔直地在空中划过,从树枝这一头牵向了很远的地方。有小鸟落在了上面,两只小脚紧扣着电线,小巧而纤细的尾羽上下有节奏地抖动着。得意起来,居然唱起了歌,滴溜溜地还打着圆滑的颤音,清脆极了,在高远的蓝天与温暖的阳光下传得很远很远。我见过动物园里的孔雀开屏,那是等待游人的叫好与惊羡的眼神而邀宠般的秀一下它们那七彩的长的羽毛。可是,空旷蓝天下的电线上,我也看见这得意地唱着宛转歌儿小鸟叫得起劲起来,突然间,它小而灵巧的头偏向右边又低了下来,右边的翅膀优雅地像团扇一般打开了,形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圆弧的形状。我无由地想起了一个词,羽扇纶巾。我想当前在城头面对着千军万马还在弹琴唱歌的人,用的是这把团扇,那会是更加的从容,更加的镇定自如啊。团扇的每一片羽毛都均匀地散开,又互相紧紧地靠拢,显得是那样的轻盈,似乎透过这薄薄的扇面,可以看到后边的蓝天以及蓝天里的溢满着的金色的阳光;但又显得是那样的紧凑有力,虽是薄薄的一层,却纵是有最大的风,也穿不过去,风只是这紧紧团结着的根根羽毛织成的羽扇想来飞起来飞到它想去的任何地方的动力。只见它又低下头来用尖尖地嫩黄色的嘴儿对那纤细的羽毛轻轻地啄了几下,又像是小心地吻着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阳光下的鸟儿静静地停在那里,唱着歌儿打开了自己羽翼,显出过这么美的姿态。有的只是看见各种的鸟儿在空中滑过时张开的翅膀,但那只是一瞬,还没有看见呢,鸟儿便不见了影。小时候,也担心高空中的老鹰的出现,它们会在很高很高的天底下出现,张开宽而长的黑的大翅,盘旋着,徘徊着,有太阳的时候,地下还会投射下一个灰的影子在动,心里便是担心起来,担心着自家或是邻家的鸡会不会在夕阳下山时少一只或是几只,于是,那长而黑的翅影便成了心头的一丝担心与害怕。

只有电线上的小鸟,它在自由的歌唱,唱出宛转动听的曲儿,它在随意地展翅,张开那柔和轻盈的团扇般的羽毛,在太阳下,在蓝天里,像是一个小小精灵,吸引着有一个游人的目光,也让他无端的生出了很多的想像。冬天里的晴日,是多么的让人回味啊。除了这匠人般巧手做出的精致的窝,除了这阳光里的自由飞翔任意停息的小鸟,还有那泛着绿波缓缓流动着的沩水河,河畔阳光下落尽了叶子却又微微地露出了一点点淡的青绿色的细柳,以及河滩上枯草丛中那些不知躺了几百年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有着阳光,而生出了无穷的暖意。

可是,冬天里,有阳光的日子太少了。多的只是阴冷的雨天。这南方的冬末初春啊,有冷雨的时候太多了。早晨,有安化的朋友发了个视频过来,在地势稍高的山区,路上全是厚厚的冰,冰上还积着一层白的雪籽儿,有鸡经过,张开翅膀扑腾着,打着滑往后退,有狗在后面,四条脚迈不开步,也打着滑直溜向沟里。视频还配上两句搞笑的字,不管两驱还是四驱,就是带着飞机的翅膀的,今天都不好使。我问她,下雪了?她说,下冰。起来后,我推开窗,一股冷风直塞进来,我看了看阳台外晒衣的杆儿,锃亮的铁杆上起了一层起着各种图形的冰凌。仰头看看房檐头,有冰溜子在头顶闪着白色的光。而屋外,冰的雨丝在风里斜着吹。

下午时有事向山区走,越往里,山越多,山色也不是那平常那青青的黛色,也不是秋来后显出的斑斓,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很沉的厚雾。有一处地方到处都是大片的竹林,同伴说,这简直就是竹的海洋啊。在蜿蜒的公路里,车似乎就在这竹的海洋底部穿行。我见过那阳光下的竹林,青翠的竹林,蓊蓊郁郁的,像是万顷的绿涛,有风时,那绿涛涌起,又消退,带着无数沙沙叶的奏鸣,像是一曲春的宏大的狂响的乐章。三五好友,在林子漫步穿行,风儿带动着姑娘们的衣襟,撩动着腮前的秀发,吹细了迎着风儿的明眸,那种感觉,不像是在竹的林里,而像是泛舟出没在无垠无尽的大海里,随着碧的波涛、迎着雪的浪花,让海风尽情地吹着。可是,眼前的竹林,却化着了无声的肃穆,所有的挺拔都不见了,所有的青翠都消失了,远远地,也像是有一层厚厚的白的雾汽笼着。隔得近再看,才知道,那雾汽原来是结上的一层层冰,冰已经把这千百万片绿的竹叶都狠狠地裹在了里面,形成了凝固的标本。竹林的每一根青竹都低垂着,在冰的重压下沉沉地弯下了那阳光下挺拔的竹的梢儿,那曾经的清风下自由地摇摆着带着细的竹叶跳舞的身肢也一动也不动,迎着雨迎着风的那一面还光溜溜地从头到脚留下一长串黑里带着阴森的冷冰凌儿。

车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盘旋着,眼前这冰的竹林一闪而过,绕过一处,又一片凝固的冰的竹林又闪现在了眼前。猛地,一阵风带着冰的雨丝灌进了车内,脖子一缩,我赶紧关上车窗。心底里却无限地怀念起那冬天里的阳光来了。

(中国社科院匡列辉大年初六晚写20192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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